幾個女人陪著漂客沿著河岸往衛生院走。漂客走在前麵，當走到石窩邊的時候，趁人不注意，加緊腳步往前縱身一跳，隻聽河裏“嘩啦”一聲水響，幾圈波浪激蕩著石崖發出回聲。幾個女人尖叫：快救人，快救人，有人投河了！
有一個男人，裝著中午上街買東西，遠遠地跟在幾個女人後麵走。忽然看到一個女人跳河，那熟悉的身影還能逃過他的眼睛？毫不猶豫邊走邊脫衣服，衝上前往河裏跳。中午上街買東西的人多，路過的還有幾個男人，也脫了衣服往河裏跳。
這是二月天，俗話說：清明斷雪，穀雨斷寒。這時大家都還穿著棉衣，河水還很刺骨。漂客跳到河裏，棉衣沒有吸水之前還有點浮力，漂客在水麵上漂了幾丈遠，手和腳在水麵上亂撲騰。一沉一浮，吃了幾口水，嗆得難受。幾個男人很快就抓住目標。剛好有一隻劃子船從河麵駛過，也靠近了目標，把船上的竹篙和木槳伸向水裏的人。大家相互配合，七手八腳把漂客救上船，船靠到公社碼頭，大家急忙把漂客抬到衛生院。院長表態，先救人後再刮胎。一切方法都用了，漂客才睜開眼睛。
農村實行結紮，不少人有顧慮。有些生幾個女孩，總想要個男孩。有些雖有三四個小孩，但隻有一個男孩，還想生個男孩保險。還有些人說，紮了以後不出水，還有什麼滋味，不等於公雞變成閹雞了？
三隊隊長楊碧生碧三爺，雖然已經四十多歲，還隻有一個兒子。兒子已經十六歲了，他卻總還想生一個兒子，可生來生去，生了三個女兒。公社計育人員在各大隊落實了結紮對象，把花名冊統一交到公社。公社安排各大隊依次到衛生院去結紮。大隊又按各生產隊順序一次去一個隊，由隊長帶領。輪到三隊時，碧三爺心裏七上八下。他想，這一紮，這一輩子還想生個兒的願望就落空了。於是他把本隊結紮對象帶到衛生院，先從社員們紮起。待到全隊被結紮的男人都紮完了，他也裝著結紮，進去關上門和醫生擺了一陣龍門陣。
醫生不認識社員，隻聽說是隊長，以為是來帶隊的，也未嚴格核實，以為該隊結紮完畢。碧三爺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來帶著大家回隊，大家都以為他已經結紮。
回隊後，他和其他結紮人員一樣享受七天的休假和工分以及三十斤稻穀的補助。全公社結紮完畢，計育人員和衛生院核實人數，惟獨三隊少一人。起初，大家並未懷疑隊長，對被紮社員一個個核對。最後，查到碧三爺頭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走了過場，蒙混過關。於是公社又把他安排到第三批結紮隊伍裏。
第三批結紮的，大都是各隊的老頑固，老大難。這次公社規定由計育委員和一名副書記在衛生院監督，各大隊書記親自帶隊，讓人插翅難飛，誰再想瞞天過海，除非他有隱身法。結紮時，衛生院一個男醫生主刀，兩個女醫生當助手。被紮者脫了褲子躺在架板上，任憑醫生宰割。特別是兩個女醫生在場，被紮的大老爺們感到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害羞。但看到那兩個女醫生麵對眾多的被紮者毫無羞色，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閉上眼睛說：你們小心，別讓老子留下後遺症！
先打麻醉針，局部麻醉，被紮者個個頭腦清醒。醫生的一舉一動，自己雖然看不到，但腦子裏都一點一滴都感覺到了。碧三爺躺在手術台上，心裏不停盤算：難道我就這樣做了手術，以後再也別想生了？不行，不能讓他繼續紮下去，得想辦法逃脫才行。怎麼逃呢？自己已經變成砧板上的肉，任人擺布，還有啥辦法。於是就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