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知道哪些人是二十一種人！白狗大聲地說。
根球從褲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單，大聲地宣布了一遍。囑咐各班長記牢。並安排自己和庫青、攪潲棍，雞腦殼各帶一個班奔赴各個生產隊。
趕快出發，五類分子出工鎖了門就不好抄家了！謗球發出命令。
這些人來到各隊，先把四類分子、二十一種人召集起來，由帶隊的大隊幹部宣布上級指示，然後分別到他們家裏抄查。四類分子經過長期操練，都訓練有素，非常自覺，配合默契地打開櫃，打開箱，隨他們去翻去抄。
每班隻有十幾人，要抄收兩個隊的五類分子的財產，是一個很重的任務。他們不停地往大隊部搬運各種財產。一個下午，他們象一隊隊螞蟻搬家，源源不絕地在各隊和大隊部之間來回穿梭。有肩扛擔挑的，有兩人合抬的。
當第一班抄到第八隊袁洛木家時，三耳朵，褲包腦對白狗說：袁洛木是右派，不是四類分子，四類分子是地富反壞嘛！
根球很不高興，說：誰說不是！
根球嫌三耳朵褲包腦太憨，說：你們兩人在外麵負責把東西搬到大隊部去！
三耳朵因為左耳前長了一塊小指頭大的黑贅肉，肉上還長了幾根黃毛。凸砣雖和他不是一個隊，平時碰到一起，就捏他的那塊小肉說：你為什麼多長了一隻耳朵，就叫三耳朵吧！三耳朵的名字就從十幾歲叫到現在。
袁洛木家可憐得很，沒有多餘的糧食，也沒有什麼值錢的家具，搜查隊很遺憾。班長友成沒有說話，白狗跑出來向根球報告。
根球親自走到袁洛木房中。這是夾了一些木板和竹籬笆的豬欄。有些民兵從未來過，見狀都搖頭。根球指著磚蹬上的兩個皮箱說：這不是東西是什麼！
箱子裏都是些衣服！白狗說。
把箱子裏的東西丟出來，把箱子拿走！謗球說。箱子裏是全家的衣服，其中有袁老師一套洗得發白的黃軍裝，一件中山裝。一支大號“派克”鋼筆。
根球說：這些東西他已用不上了，全部拿走！民兵沒有一個動手。
根球命令白狗把它拿走，白狗麵有難色，遲遲沒有上前拿動。根球親自提起兩個箱子遞給白狗。白狗接了箱子又站著不走。袁老師妻子上來苦苦哀求。
根球一點不動心，指著白狗說：你不拿走，我開除你的民兵資格！
袁老師在旁邊站著總不開口，看著白狗提走了兩口箱子，他想到的不是兩個箱子的問題，忽然一頭碰在柱子上，倒在地上。袁老師妻子和幾個子女一齊哭起來。
黃昏，大隊部禮堂裏堆滿了戰利品。各種各樣東西擺得遍地都是，也沒有誰清點，登記，好象天上掉下來的。這些搜來的東西中，有一台縫紉機，是劉子雲妻子小朱的。當時抬機子時，很有爭議，有些民兵覺得小朱阿姨是誌願軍，不能抄，有些覺得朱阿姨和右派分子劉子雲是一家，這縫紉機就是右派分子的財產，就可以抄走，於是就抬到大隊來了。雞腦殼把這一情況彙報給根球，根球不置可否。
全大隊社員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紛紛議論：這是哪個地方打搶了？
這些東西不要錢，可以隨便搬？
幾個隊的田地鄰近，弩銃、凸砣、味精碰到一起，一邊抽煙一邊說。
這階級鬥爭不知要搞到哪年哪月去了，我下輩子投胎決不投五類分子家！
大隊幾個戮事鬼碰在一起，不怕天不怕地，無所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