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線為界，兩軍基本撤回了各自的一邊，戰場中間空出了一片地，隻站著青年一人，兩杆槍頂天立地，黑色的戰甲反射出比白色還耀眼的光芒。每個瓦剌人都對這場景感到有些吃驚，青年環視一周，見眾人都在看著他，便開始用蒙古語大喊：“瓦剌部族！明軍此次北伐是為了保護日趨虛弱的韃靼部族，隻要你們停止對韃靼的征戰，我們就會撤軍！”聲音在空曠的草原上傳開，有些字可能被馬蹄聲覆蓋了，並不是所有瓦剌人都聽得清楚，瓦剌軍交頭接耳，議論著這個青年。剛才與他交手的巴圖聞言回頭望向他，眼裏透出的多是詫異。然後他勒轉馬頭，回到離他十米的範圍，兩人無言對視了一陣。當巴圖確認青年並無戰意，便把彎刀收回鞘裏，說道：“沒想到如今還能聽到漢人說出蒙古語，我們太師很重視漢人的知識，我也學過很多漢人的曆史。漢人也常去征服其他民族，何故又要來保護韃靼部族？”青年將雙槍倒插在地，雙手高舉過頭：“曾經蒙漢兩族互不相犯，而蒙族入侵中原，統治我中原大地達百年之久。而後，”他雙拳有力地一握，“經過艱難的抗爭我們終於爭回了自由。如今你們征服了韃靼部族，下一步莫不是又要進犯中原？隻要你們放棄對韃靼的入侵，大明就不會幹涉你們。”巴圖搖頭笑了，表情裏對這位熱血報國的青年沒有半分認同，他改用漢語道：“我是從漢人的書籍看見的，‘成王敗寇’，這個道理不僅在草原適用，在中原也適用。”青年雙目注視著他，竟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輕聲道：“英雄所見略同。”巴圖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雙手抱拳向青年行了個禮，刻意大聲地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可以告知明國皇帝，瓦剌並不打算爭奪南方的土地，這也是太師也先的意思。我叫海那赫·巴圖，是太師門下弟子，不知閣下高姓大名？”青年抱拳回禮，五個字擲地有聲：“在下李萱畫。”
因為雙方都需要休整，便各自離開了狼藉的戰場。王嶄回首望去，將士的屍體橫陳數裏，皆是沒有料到瓦剌作戰之勇武，死於驚詫中之人。王嶄將頭扭回來，逃一般地策馬飛馳，數千的死於異鄉的迷茫靈魂就在身後，他沒辦法給那些孤魂引條回家的路。副將秦鑄安趕上王嶄，大聲問：“總兵，那瓦剌人的意思，是否要向聖上稟報？”王嶄搖搖頭想回話，但幾次話到嘴邊都哽咽了，最後隻能用拳頭頂著喉嚨，勉強地說出：“不用。我們先回到營地，派出三十個斥候輪番跟蹤他們，每兩個時辰回報一次。”
另一頭，巴圖也回到吉達身邊。吉達憂心忡忡，見巴圖終於來了，連忙上前問：“你說的話漢人能聽進去嗎，我們還要不要防備他們？”巴圖歎了一聲，又回首望向明軍。明軍的模樣，與其說撤退，不如說是落荒而逃，有些人在飛奔的馬上掉落了頭盔，也顧不得撿回。即便如此，巴圖還是再歎了一口氣，他盡量讓這個動作低調，不被周圍的人發現。他湊近吉達，低聲說：“我們先紮營，漢人見識過我們的作戰能力，不敢隨便來襲。等這幾天一過，漢人就受不了草原的寒冬，自然會撤回去。”吉達聽完低下頭，撫摸著疲憊地喘著粗氣的戰馬，喃喃地說：“還是避不過他們嗎……”巴圖沒再說任何話去安慰老萬戶長，而是想著那年紀輕輕卻能使出禦雷之術的李萱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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