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消除成長中的停滯
完全坦率地對待畏懼
在我們看來,畏懼了解自己的情緒、衝動、記憶、能力、潛能以及自己命運等知識,是弗洛伊德對許多心理疾病最重大的發現。我們發現,畏懼了解自己與畏懼外部世界通常是極為同型的和平行的。這就是說,內部問題和外部問題傾向於極端類似,並且是彼此互相聯通的。因此,我們隻談一般的畏懼知識,而沒有去嚴格區分內部畏懼和外部畏懼。
如果從保護我們的自尊、保護我們自己的愛和尊重的意義上說,這樣的畏懼一般是防禦性的。我們對於任何可能引起我們自卑、使我們感到自己低下、軟弱、無價值、邪惡、羞愧的知識,都有懼怕的傾向。我們通過壓抑和類似的防禦保護自己和自己的理想形象,實質上是對於不快的和危險的真實情況回避明確意識的一種技巧。
在心理治療時,我們靠這種方法不斷地回避對痛苦真相的明確意識,同治療家幫助我們看到真相的努力進行鬥爭,這種技巧方法我們稱之為“阻抗”。治療家的一切技術都是揭示真相的某種方法,或者是使患者堅強的方法,以便使他能了解、認識真實情況。弗洛伊德說過“完全坦率地對待自己是人能夠做的最有益的努力”。
但還有另一種真相也是我們傾向於逃避的,隨之而來的是另一種畏懼、敬畏感覺到軟弱和不適,因此我們不僅會陷入嚴重的精神病狀態,而且還極力回避個人成長。這樣,我們就發現了另一種阻抗,即否定我們的最優良方麵,否定我們的天才,否定我們的最好衝動,否定我們的最高的潛能,否定我們的創造性。簡單地說,這是反對我們自身的偉大,這是畏懼自信。
說到這些,我們不得不想起亞當、夏娃以及那棵千萬碰不得的智慧樹。這一點在許多文化中也是相同的,它們也認為終極知識是為神保留的某種東西。大多數宗教都具有反理智主義的思路(當然是和別的思路在一起)。一些偏愛信仰、信條和虔誠而不愛知識的民族,或者認為某些知識形態弄起來太危險,最好是禁止,或者認為應保留給少數幾個特殊人物。在大多數文化中,那些敢於探尋神的秘密而公然反抗神的革命都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像亞當和夏娃、普羅米修斯和奧狄浦斯那樣。而且,“不要企圖成為像神那樣的人”,已經作為對所有其他人的告誡牢牢銘記在心。
有時我們自己恰恰是像神一樣的人,如果我們能夠用一種極其簡煉的方式談論這一點的話。我們對此的心理是很矛盾的,既迷戀它又畏懼它,既想達到它又要防禦它。這是人的基本範疇的一個方麵,我們既是可憐的,又是上帝。我們的任何一個偉大的創造者、像神一樣的人已經證實,在長期的創造、證實某種新東西(與舊東西對立)時,勇氣是必不可少的要素。這是一種果敢行為,這是一種違抗,一種挑戰。
一時的恐慌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有可能進行創造的話,那就一定不要被恐慌壓倒。因此,在自身中發現偉大的天才肯定能產生振奮。但是,這也帶來了成為領袖、成為完全孤獨的人的畏懼,以及對於危險、責任和義務的畏懼。責任可能被看成沉重的負擔,成為必須盡可能長久回避的東西。被選為總統的人向我們報告的情況中帶著怎樣的一種敬畏感、謙卑感、甚至恐怖感的混合狀態。
包括婦女治療的幾個權威性的診療案例,通過那些共同的現象教給我們大量知識。許多才華橫溢的婦女也都被卷進一種被製造出來的問題中來了,即不知不覺地鑒別起智力和男性來了。探索、研究、證實、發現,所有這一切,她都可能認為是男性的事情,尤其是在她做男性的工作遭到懷疑,從而有威脅時,更是如此。許多文化和宗教都阻止婦女進行認識和研究,而且我認為這種行動的一個有力根源是讓她們保持“女性”的願望(在施虐的意義上);例如,婦女不能作牧師和教士。
膽怯的男人可能會將探索性好奇看作挑戰別人的某種方式,好象通過變成聰明人和揭示事實真相他就不知不覺地在某種程度上具有了男子漢氣概、充滿自信、膽量過人。這些是不能替代的,而且這樣的姿態將招致別人、老練的人和堅強的人對他的譴責。同樣,兒童也可能認為好奇的探索是侵犯了他們的神。
當然,甚至在成人身上也容易找到這種互補的態度。由於他們經常發現,他們的孩子的這種無窮無盡的好奇至少是討厭的,甚至有時是一種危險和威脅,特別是當這些是有關性的問題的時候。所以,讚許和喜愛他孩子的父母仍然是少有的。某種類似的情況也可以在被剝削、被壓製的少數民族和苦力之中看到,他們可能害怕知道得太多和自由探索,因為這可能引起他的老爺的憤怒。假裝愚笨的防禦態度在這樣的群體中是共有的。
總之,剝削者和專製統治者,由於情境的動力學,不可能鼓勵他的下屬的好奇、學習和認識,因為知道得太多很可能會造反。在這樣的情況下,知識就是十分危險的了。軟弱的、從屬的或缺少自尊的狀態抑製了認知需要。直率的、不可抑製的、咄咄逼人的凝視是霸主地位的猴子用來建立優勢的主要方法,而從屬地位的動物則用中止凝視表明它的從屬地位。
甚至有時在教室裏也會看到這種令人不快的動態。真正聰明的學生,熱情的探索者,徹底的研究者,特別是當他們比教師更聰明的時候,經常被看成是“狡猾的家夥”,不遵守紀律,是對教師權威的挑戰。
在視淫者那裏也可以看到那種可以無意識地表示支配、統治控製,甚至不尊敬的“認識”。他可能覺得他對所窺視的婦女有某種權力感,似乎他的眼睛是控製器,他可以用它來叩擊。在這個意義上,許多男子都是窺視者,他們無禮地注視婦女,用眼睛強暴她們。聖經把“認識”和發生性關係等同起來的用法,是一種隱喻的用法。
那種無意識的認識就像某種男性的性等價物,可以侵入、滲入到內部去。這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古代對這樣一組矛盾情緒的綜合:兒童探視隱私,探索未知事物,一些婦女的大膽認識和女性的矛盾感,受迫害感,即認識隻是主人和教會男子的特權,害怕認識會侵犯神的權限,這是危險和會引起怨恨等等。認識,和“發生性關係”一樣,可能是自我肯定的一種行動。限製成長和進步的力量
定義良好的人格的概念是對成長和進步的一個限製,就如同給它們加蓋了一個低矮的屋頂,如果單從概念出發,主宰公牛、奴隸、機器人都可以算在內。
兒童的超我通常表現出擔心產生恐懼、擔心受懲罰、失去愛、遭遺棄。對於那些有安全感得到了愛和尊重的成年人和兒童的研究表明,在愛的相同的基礎上,在使他人歡樂幸福的願望的基礎上,以及在真理、邏輯、正義、一致性、是非感、責任感的基礎上,可以建立起一種良知。
健康心理之所以與不健康心理有著巨大的差別,就在於健康心理是以善良、誠實、正義、坦率、公正、合理等思想作基礎,而把煩惱、焦慮、恐懼等負麵思想排斥出去。
人怎樣才能無私呢?如何擺脫嫉妒?如何獲得堅強的意誌和性格?如何獲得樂觀精神、友好態度,現實主義態度,如何實現自我超越?從哪裏獲取勇氣、真誠、耐心、忠誠、信賴、責任感?
雖然,積極心理學很適宜於研究心理健康,但是它更注重的是對健全的人的研究,如那些有安全感的、自信心的、富有民主思想的、精神愉悅的、內心平和的、富於激情的、慷慨善良的人,以及那些創造者、聖徒、英雄、強人、天才等。
什麼力量能夠產生社會所期待的優秀品格,如善良、良知、助人為樂、寬容、友好、鑒別力、正義感、好惡感等?
我們積累了許多病理學的詞彙,但有關健康和超越方麵的詞彙卻寥寥無幾。
不可否認,被剝奪和焦慮感是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的,而且有必要對正義和非正義原則以自我約束原則進行研究。自我約束原則產生於同現實的接觸,產生於不斷總結經驗、教訓、挫折的過程。
對於個性和個體化的研究(不是古典意義上的個性差異),我們必須發展一門個性科學。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異(文化移入、文化同化)?
對事業獻身的涵義是什麼?需要憑借什麼才能完成超越自我的事業或功業?
滿足、快樂、平和、沉靜的人格。
自我實現者的興趣、價值觀、態度和選擇不是建立在相對、外在基礎上,而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內在的、現實的基礎上。因此,他們追求的是真、善、美,而不是假、惡、醜。他們生活在穩定價值觀念體係中,而不是生活在毫無價值觀念的機器人式的世界中。在這個世界中隻有時髦、一時的風尚、他人的意見、模仿、建議、威望。
自我實現的人對焦慮和焦慮感有著一定的抗拒能力,但同時,他們也具有強烈的慚愧、自責以及悔悟的感受。
父母與兒女的關係一直被看作問題,看作常出錯誤的事件來研究,而實際上,這種關係是歡樂、興奮的源泉,是享受的機會,常常被視為近似瘟疫的青年人的問題也是如此。環境能幫助激發潛能
按照人自身的本性來看,他有指向越來越完善的存在、越來越多地完全實獻其人性的壓力。這一點與下述事實具有同樣精確的自然科學的意義。一顆橡樹籽可以說“迫切要求”成長為一棵橡樹;一隻虎仔正朝著老虎前進;一匹幼馬也可以看成是正向馬的樣子“推進”。人最終不是被澆鑄成或塑造成人的或教育成人的。
環境的作用,最終隻是容許或幫助他使自己的潛能現實化,而不是實現環境的潛能。環境並不賦予人潛能或智能,是人自身以萌芽或胚胎的形態具有這些潛能。創造性、自發性、個性、真誠、關心別人、愛的能力、向往真理等,全都是胚胎形式的潛能,屬於人類全體成員的,正如他的胳臂、腿、腦、眼睛一樣。
與那些明確證實生活在家庭和社會之中是實現這些人性潛能的絕對必要條件的資料相比較,二者並不互相矛盾。讓我避開這種混亂狀態吧,反正一個教師、一種文化不能創造一個人!愛的能力、好奇、哲學化、象征化、創造性等等,並不能完全灌輸到人的內部。要用容許、促進、鼓勵、幫助的方法,把以胚胎形式存在的東西,變成真實的實際的東西。同一個母親或同一種文化,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對待一隻小貓或小狗,不可能把它們製造成人。文化是陽光、食物和水,但它不是種子。自知——改善自我的主要途徑
我們必須正視成長道路的停滯問題,就是說要正視停止成長和逃避成長、固著、倒退、以及防禦的問題,即心理病理學感興趣的問題,或者像許多人喜歡說的疾病問題。
為什麼如此眾多的人沒有真正的同一性,為什麼他們如此缺乏做出自己的決定和抉擇的能力,原因是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首先,這些指向自我完成的衝動和定向傾向,雖然是固有的,然而卻是非常微弱的。因此,同具有強烈本能的其他動物形成了鮮明對照,人的這些衝動可以輕易地被習慣、被對它們不正確的社會態度、被創傷事件、被錯誤的教育所淹沒。因此,選擇和責任問題在人類上比在任何別的物種上要尖銳得多。
其次,在西方的文化中,曆史已決定有一種特殊的傾向——把人的這些類似本能的需要,設想為是壞的或惡的。作為這種傾向的後果,便以控製、壓抑、鎮壓、約束人的這個原初天性為目的而設立了許多文化機構。
最後,在成長的道路上,作用在個體的力不隻是有一種而是有兩種。除了有一種把他向前推向健康的壓力之外,還有一種可怕的拉他倒退的力,使他生病和軟弱的力。也可以這樣說,我們或者是向前,朝著“高級涅般木”前進,或者向後,朝著“低級涅般木”倒退。
我覺得,沒有足夠的心理病理學和心理治療學的知識,是過去和現在的價值理論和倫理理論主要的真正的缺點。在整個曆史上,博學的人已在人類麵前宣述了德行和善的美妙、心理健康和自我完成固有的稱心如意。然而,大多數人仍然隨便地拒絕領受奉獻給他們的幸福和自尊。除了不斷交替著的惱怒、急燥、幻滅、斥責、規勸和失望之外,那些導師們沒有收到任何東西。很多人已經舉手讚成,並且談論起原罪和固有邪惡來了,而且還推論出了人隻能被人類以外的力量所挽救的結論。
在這中間存放著大量的、豐富的、有啟發的動力心理學和心理治療的文獻,這是一個有關人的弱點和畏懼的巨大知識庫。我們了解到許多人做壞事的原因,他們造成自己的悲劇和自毀的原因,他們墮落和生病的原因。而且從這裏出發也洞察到,盡管不是全部,但人的大量邪惡是由於人的軟弱和無知,而這種軟弱和無知是可以理解的,可以寬恕的,而且也是可以治好的。
我認為,在談論人的價值的善惡時,如此眾多的學者和科學家,如此眾多的哲學家和神學家,完全無視下述這些明白無誤的事實:即專業的心理治療學家每天都在轉變和改善著人性,每天都在幫助人變成更強大、更有道德、更有創造性、更和藹、更熱愛、更利他、更安詳的人。這種情況有時是可笑的,有時是很可悲的。人的這種提高,隻是改善自我認識和自我承認的一些後果。這種自我認識,還可能在各種不同的程度上產生許多其他後果。
這個問題也太複雜了,我能做的一切隻是勾畫出價值理論的為數很少的幾點結論。
自知雖然不是自我改善的唯一途徑,卻是主要的途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自知和自我改善是很不容易的。它需要巨大的勇氣,並且需要通過長期的鬥爭。雖然熟練的專業治療專家的幫助,可以使改善的進程容易得多,但是,這決不是唯一的道路。從治療中學到的許多東西,可以運用到教育和家庭生活中去,也可以用到指導一個人自己的生活中去。一個人想要學會恰當地尊重和欣賞這種畏懼、倒退、防禦和保險的力量,隻有通過心理病理治療的研究。學會尊重和理解這些力量,就使得幫助自己和別人健康成長的可能性變得大多了。不真實的樂觀,最終意味著幻想破滅、憤怒和絕望。
概括地說,在沒有理解人的健康傾向的情況下,我們就永遠不可能理解他的弱點。否則,隻會造成治療上的錯誤。但是,同樣在沒有理解人的弱點的情況下,我們也永遠不可能充分理解人的力量並幫助他。不然的話,我們就會犯過分信任理性的錯誤。
如果我們希望人成為更完善的人,那麼我們就必須幫助他們認清自己的健康一麵,而且要認清他們,同時也要幫助他們認清不健康的一麵。隻有充分認識疾病和健康之間的這種辯證法,我們才能在成長的道路上趨向更健康。純粹的自發性
一旦我們接受了成長概念,許多細節問題就應運而生了。成長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呢?兒童成長和不成長的原因是什麼呢?他們怎樣認識成長的方向呢?以及他們又是怎樣擺脫病態的方向呢?
自我實現、成長和自我的概念畢竟全都是高度抽象的概念,我們必須緊密地接觸現實、原始資料和活生生的具體事件。
自我實現、成長等是長遠目標。健康成長的嬰兒和兒童並不為長遠目標或遙遠未來而生活;他們正進行著快樂的生活,並且自發地為現在而生活。他們正生活著,而不是正在準備去生活。他們怎麼能隻是自發地存在著,而不努力成長,隻是追求享受當前的活動,卻又一步一步地向前運動呢?即在健康的道路上成長,顯示他們真正的自我呢?我們怎麼能夠使存在的事實與形成的事實一致起來呢?
在純粹的狀態中,成長不是一個具體的目標,自我實現也不是這樣的目標,自我表現也不是。與其說兒童在探索,不如說他是在發現。缺失性動機和有決心獲取的規律並不適用於成長、自發性和創造性。
純存在心理學往往傾向於靜態,而不表明運動、定向和成長的真相,這是很危險的。我們傾向於把存在、自我實現的狀態描繪成完美的涅般木狀態。一旦你達到了涅般木狀態,你就會在那裏停止下來,似乎你能做的一切就是止於至善而心滿意足。
我認為,令人滿意的答案其實說出來很簡單,這就是,當再前進一步的感受和我們所熟悉的、甚至厭煩的以前的滿足相比,在主觀上是更高興、更喜愛、內心更滿意時,成長就發生了;要認識什麼事物對我們是適當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我們主觀上的感受,覺察到它是所有選擇中最好的。新的經驗由經驗自身批準,而不是由任何外部準則批準的。
我們並非是出於自我的利益而去這樣做的,或因為心理學家讚成這樣做,或因為有人吩咐我們這樣做,或因為這樣做能使我們長久生存,或因為它對人類有好處,或因為它能帶來外部獎賞,或因為它是正當合理的。正如我們在餐後選擇甜食時挑選這一種而不挑選那一種一樣,我們也以同樣的理由做這件事而不做另一件事。我曾把這一點說成是戀愛和擇友的基本機理,即吻這個人比吻其他人能引起更多的幸福感;與甲交朋友比與乙交朋友在主觀上有更大的滿足。
而我們可以用這種方法認識到,我們做什麼事情時是愉快的,我們真正喜歡什麼或者不喜歡什麼,我們的感受、判斷和自然傾向是什麼?一句話,這就是我們揭示自我和回答最終問題“我是誰?我是怎樣的人”的方法。
出於純粹的自發性去采取步調和選擇完全發自內心,好奇、探索、質疑和興趣盎然是健康的嬰兒或兒童作為自我存在的一部分偶然表現出來的。甚至當他沒有被日常各種缺失所激發,沒有目的、沒有要求、隻是自發表現的時候,他也傾向於試驗他的能力,伸出手腳,專心地、迷戀地、興致勃勃地玩弄和操縱各種東西,想了解它們。探索、操作、體驗,被吸引,挑挑揀揀,歡欣鼓舞,享受生活,全都可以看作是純粹存在的特性,而且會轉為形成,雖然這是以一種偶然的、無計劃的、沒有預期的自發方式進行著。這時自發的創造性經驗,可以而且已經在沒有預期、計劃、預見、目的或目標的情況下產生。但奇怪的是,藝術體驗不可能有效地用於這個目的,或任何別的目的。藝術體驗,就我們對目的一詞的理解來說,很可能是無目的的活動,它可能隻是一種存在體驗——存在,即人的有機體在幹它必須幹的、是它的特權的事情——強烈地和純粹地體驗著生活。以它本身的方式費精力,並創造著美的東西——而增強的繁感、整合性、效力和幸福感,則是副產品。隻有兒童享受夠了,變得厭膩了的時候,他才迅速地轉移到別的、或許是“更高的”令他愉快的事情上去。
那麼,就理所當然地產生了下述問題:使他倒退的東西是什麼呢?什麼東西阻止成長呢?衝突存在於什麼地方呢?向前成長的替代物又是什麼呢?為什麼一些人向前成長是如此艱難和痛苦呢?在這裏,我們必須對沒有得到滿足的缺失性需要的固執力和倒退力,安全和安全感的誘惑力,針對痛苦、焦慮、損失和威脅的防禦和保護機能,以及為了向前成長需要勇氣。
每一個人在他內部都有兩套相矛盾的力量。一套力量出於畏懼而堅持安全和防禦,傾向於倒退,緊緊依附於過去,害怕成長會脫離同母親的原始聯係,害怕承擔機遇和風險,害怕損害了他已有的東西,害怕獨立、自由和分離。另一套力量推動他向前,建立自我的完整性和獨特性,充分發揮他的所有潛能,建立麵對外部世界的信心,同時也認可他最深邃的、真實的、無意識的自我。
這裏有一個簡單的圖式可容納這一切,因為它具有很強的啟發性和理論性。我所構想的防禦力量和成長趨勢之間這個基本的二難推理或衝突是存在主義的,它埋藏在人的深邃本性之中,無論是現在還是遙遠的將來都是這樣。如果用圖表示,就是:
安全〈人〉→成長
於是,我們就能用一種並不複雜的方法,很容易地把各種成長機製劃分為:
增強向成長方向的矢量(動力),例如,使成長更有吸引力和更易於出現。
充分縮減成長畏懼。
充分縮減安全超向的矢量(動力),即使它減少吸引力。
充分增加對安全、防禦、病態和倒退的畏懼。
於是,我們就可以在我們的基本圖式上增加這樣四組引拒值
增加危險增加吸引力
安全←〈人〉→成長
縮減吸引力縮減危險
所以,健康成長的過程可以看作是一係列永無止境的自由選擇,而這種情況每個人可以隨時隨地遇到。在這裏,他必須在安全和成長、從屬和獨立、倒退和前進、不成熟和成熟這樣兩類樂事之間進行選擇。不僅安全具有焦慮和快樂這兩個方麵,而且成長也有焦慮和快樂這兩個方麵。當成長的快樂和安全的焦慮比成長的焦慮和安全的快樂更大的時候,我們就向前成長。
上述理論似乎是顯而易見的。然而,對於極力要求客觀和公開的那些行為主義心理學家來說,這些並不能不言自明。曾經需要進行許多動物實驗和推論才能使動物動機的研究者相信,要解釋在自由選擇實驗中得出的結果,應當求助稱之為超越需要縮減的快樂因素。例如,糖精在任何方麵都不是縮減需要的,然而白鼠卻寧願選擇糖精水而放棄純水,可見,它的(無益的)口味必定與這種快樂因素有某種關係。
另外,我們可以認為所看到的主體的快樂體驗是適用於任何有機體的某種東西,換句話說,它既適用嬰兒,又適用於成人;既適用於動物,又適用於人。
展現在我們麵前的是理論學家們一直投入極大興趣的各種可能性。所有自我成長、自我實現以及心理健康等這些高級概念,或許都可以納入選用動物的食欲實驗、嬰兒的進食、占有等的自由選擇的觀察、大量的體內平衡的研究進行解釋的體係中來。
我們通過成長公式可以得出必然的假設:就成長的意義上說,我們體驗良好的事物對我們也是有益的。我們這裏依據的是這種信念,即如果選擇是真正自由的,選擇者又不太厭惡或畏懼選擇的話,那麼,他通常會更多地選擇有益健康和成長的方向。
遺憾的是,這個假設隻是在大量動物水平的實驗中得到證實,而沒有應用人的自由選擇來進行詳盡的研究。對於壞的選擇和不明智的選擇的原因,與我們已經做過的研究相比,我們必須更多地在體質和心理動力水平上進行了解。
我喜歡成長經由快樂的思想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我發現這個思想可以很好地與所有動力理論相結合,與弗洛伊德、阿德勒、容格、沙赫特、霍尼、弗洛姆、伯羅、賴奇、蘭克的動力理論,以及與羅傑斯、比勒、科姆布斯、安吉爾、奧爾波特、哥爾德斯坦、默裏、莫斯塔卡斯、皮爾斯、賈拉爾德、梅、懷特等的理論,都能很好地結合起來。
我之所以對傳統的弗洛伊德主義者進行批判,是因為他們一直帶頭偏見地看問題,傾向於把任何東西都病理化,從而看不到人走向健康的可能性。在極端的情況下,成長學派同樣並非無懈可擊,因為他們傾向於透過玫瑰色眼鏡看東西,而且他們總是回避病理問題、弱點問題和成長失敗的問題。一個似乎是全部邪惡和罪孽的神學;另一個似乎是根本沒有任何邪惡的神學。因此,二者都同樣是不正確和不現實的。
這裏應重點提出和成長之間的另一關係。顯然,向前的成長通常總是以很小的步子邁進的,而且每前進一步可能都是由於感到是安全的,感到正在從安全的基地進入未知世界,感到是敢於冒險的,因為後退到安全基地也是可能的。我們可以把學步小孩脫離母親的膝蓋進入陌生環境作為例子,其特征是:起初他用眼睛探索屋子時,是固定在母親身上的。隨後,他就敢於離開的距離更遠一些。用這樣的方法,兒童就能探索危險的和未知的世界。如果母親突然消失了,兒童將陷入焦慮,中止對世界的有趣探索,這時他唯一的希望是恢複安全,甚至可能因此失掉己獲得的能力,比如他可能用在地上爬代替大膽走動。
因此我肯定地說,這個例子可以用來說明一般規律。真正的安全使更高的需要和衝動出現,並且開始向掌握新的情境成長。而危及安全,意味著倒退回更基本的根據地。這就意味著,在放棄安全或者放棄成長的抉擇中,獲勝者常常是安全的。安全需要比成長需要占優勢,這擴展了我們的基本公式。一般來說,隻有感到安全的兒童才敢於健康地成長,他的安全需要必須得到滿足。他們是被推著前進,因為未滿足的安全需要會永遠潛在地保留著,總是要求得到滿足。安全需要滿足得越多,它們對兒童的引拒值也就越小,它們就越少召喚,對他的勇氣也越少影響。
兒童究竟怎樣才算得到充分的安全滿足,從而敢於向前跨出新一步?我們要有充分的了解。最終我們能了解這一點的唯一方法是通過他的選擇,這就是說,隻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了解向前召喚的力量超過向後召喚的力量、勇氣壓倒畏懼的確切時間。
無論是成人還是兒童,都必須最終進行自我選擇。別人不能經常為他選擇,因為這樣做會使他衰弱下去,會消弱他的自信心,並會使他對於自己經驗中的內在快樂、對於自己的衝動、判斷和情感的覺察能力發生混亂,也會使他對於什麼是自身內在的東西和什麼是他人準則的內化不能區分了。
因為隻有兒童自己才知道他的主觀快樂體驗,因此他必須最終做出向前成長的抉擇。那麼,我們怎麼能夠使這個信賴個體內部的根本必要性同從環境獲得幫助的必要性一致起來呢?因為他需要幫助,沒有幫助,他會被麵前的危險嚇得無所適從。我們怎樣才能幫助他成長呢?同樣重要的是,我們怎樣做就會對他的成長造成危害呢?
來自別人的愛、關心、讚成、欣賞、獎勵等,以及信賴別人的看法,是與我們論述的兒童主體快樂體驗相對立的。因為對於孤弱的嬰兒和兒童來說,其他人是如此重要和生死攸關,擔心失掉他們(他們是愛、食物、安全、關心等等的供應者)主要就成了使他們恐慌的威脅。因此,當兒童在麵臨著自己的快樂體驗和別人的稱讚體驗之間的兩難抉擇時,往往是別人的稱讚獲得勝利。然後,通過壓抑或讓它消失的方法來控製他自己的快樂,或者依靠意誌力不去注意它。一般來說,隨著這種非難快樂體驗的意誌的發展,隨著對快樂體驗的害羞、窘迫、掩飾的發展,最後甚至都無法體驗到它了。
因此,選擇別人還是選擇自我就是兩種途徑之間的最根本的選擇。如果保持自我的唯一方法是拋棄別人,那麼兒童通常會放棄自我。前麵已經提到的理論則是確實的,即安全是兒童最根本的、占優勢的需要,是比獨立和自我實現要重要得多的需要。如果成人強迫兒童在喪失一個較低但較強的重要需要,或者喪失一個較高但較弱的重要需要之間進行選擇的話,那麼,即使是在以放棄自我成長為代價的情況下,兒童也必定選擇安全。
從原則上說,最好不要迫使兒童去做這樣的選擇。然而,出於人們的病態和無知,他們恰恰經常這樣幹。我們知道這樣做是不必要的,因為我們有足夠的事實說明,兒童在不付出重大代價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同時獲得這些滿足:安全、愛、尊重等等。
我認為許多重要的教益可以來自治療情境,創造性教育情境,創造性藝術教育以及創造性舞蹈教育中。這種情境是建立各種隨意的、讚許的、表揚的、認可的、安全的、滿意的、放心的、支持的、沒有威脅的、不評價的、不比較的場合,即人可以感到完全安全和沒有威脅的場合,這時,就有可能使他表現出種種次要的快樂情緒,例如敵意,神經病式的依賴性。一旦這些次要的快樂得到了充分的發泄,他就會自發地走向其他的快樂、旁觀者認為是“高級的”或向前成長的那種快樂,如愛、創造性等等。而且,這種“高級的”快樂,在他同時體驗到這兩種快樂的時候,他自己會優先選擇。治療專家、教師及助手支持哪種理論並沒有多大關係。例如一位真正優秀的治療專家,他有可能信奉悲觀主義的弗洛伊德理論,然而卻好象也認為成長是可能的並依據這樣的認識行事。而信奉人性完全美好和光明的、真正優秀的教師,也會把對倒退和防禦力量的尊重和理解運用到實際的教育工作中去。十分通曉現實主義的和內容廣泛的哲學體係卻可能不會應用在治療、教學和家教實踐中。隻有重視恐懼和防禦心理的人,才是懂得教育的;隻有重視健康的人,才是能進行治療的人。
能夠對這種情境中的矛盾現象所做的解釋是:對有神經症的選擇者來說,有些“壞的”選擇可能實際是“好的”,起碼可以理解為是他自己的動力係統必需的。我們知道,對患者采取強製手段,或者讓患者直接麵對危險或了解病情,或者使他處於一種應激情境打破他對太痛苦的真情的防禦,這樣的處置都會使這個患者完全垮掉。這就使我們陷入了成長的步速問題。我們又一次看到有教養的父母、治療專家、教師的實踐是這樣的,仿佛他們理解有必要采取溫柔、親切、尊重的態度對待畏懼,理解防禦和倒退力量的天然性。有必要采用這樣的實踐來使成長不被看成極大的危險而是一種歡樂的境界。它含有這種意思,他們理解成長隻能從安全中浮現出來。他們覺得,如果一個人的防禦是非常僵硬的,他們就有理由寧願成為耐心的和理解的,盡管他們完全知道兒童“應該”走怎樣的道路。
如果我們假定隻有防禦才智和成長才智兩種才智的話,則實際上一切選擇在動力學理論中最終都是明智的。防禦可能像挑戰一樣,是明智的;這決定於具體的人,他的具體的狀態,以及他不得不做出這種選擇的具體情境。如果選擇安全能夠避開大於這個人當時所能承受的痛苦,那麼選擇安全就是明智的。如果我們希望幫助他成長(由於我們知道,長遠地看,一貫地選擇安全會給他帶來大禍害,而且會剝奪他自己享受快樂的可能性,隻要他有品嚐這種快樂的能力),那麼,我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在他要求幫助時幫助他擺脫痛苦,不然就要一方麵讓他覺得是安全的,同時又學習他前進嚐試新體驗,像母親張開她的雙臂招引嬰兒學習走路一樣。我們不可能強迫他成長,我們隻能引導他成長。為了使他的成長具有更大的可能性,就要相信僅僅是對新經驗的體驗就會使他更喜歡成長。隻有他自己能夠選擇成長,沒有別人能夠代替他選擇成長。如果成長變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那麼他必定會喜歡它。如果他並不喜歡它,我們就必須知趣地讓步:成長對他來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就表明,在關心兒童成長中,對待病態兒童必須要有像對待健康兒童那樣的尊重。隻有當他的畏懼受到尊重的認可時,他才能有勇氣成為勇敢的。我們必須理解,黑暗的力量像成長的力量一樣,也是“正常的”。
這個任務的確很麻煩,因為它同時包含兩個意思,即一方麵包含我們了解什麼對他是最好的(因為我們要在我們選定的方向上召喚他),另一方麵也包含隻有他知道什麼對他自己長遠地看是最好的。這就意味著,我們應當隻是提議而極少強迫。我們必須完全準備好,不僅要向前召喚,而且要尊重他的現實,如臥薪嚐膽、恢複力量、從安全優越的地方察看情況,甚至退回到從前熟悉的或“低級的”樂事上去,以便能夠重新獲得成長的勇氣。
這也重新指出了可以重點幫助的地方。人們需要幫助者,不僅由於他能使健康兒童達到可能的成長進步(使成長不超出兒童可以企及的範圍),並在另一些時候使他們擺脫了他們的積習,而且緊迫得多的是,這是因為那些陷於固著、僵硬防禦和切斷一切成長可能性的安全措施而無法自拔的人特別需要他的幫助。神經症和性格結構一樣,都有自身持續的傾向,必須在兩種對待方式中進行選擇:或者等待生活,即讓他最終跌進神經症的苦惱來告訴他:他的體係不起作用,不然就要理解和尊重他的缺失性需要和成長性需要來幫助他成長。
這種看法類似於道教的“任其自然”,但由於成長中的兒童需要幫助,所以它往往是沒有作用的。這一點可以表述為“有幫助的任其自然”,這是一種熱愛的和尊重的道教觀。這種觀點不僅清楚地認識到成長和使成長在正確方向上運動的機製,而且它也清楚地承認並尊重對成長的畏懼、成長的緩慢速度、阻滯、病態以及不能成長的原因。它也對外界因素在成長中的地位,必要性和有益性認識得很清楚,然而又不要控製成長。由於了解了成長的機製,它為內部成長提供手段,心甘情願地幫助它,不僅對它抱有希望,而且也持積極樂觀的態度。
這些都聯係著一般動機理論、需要的滿足理論。在我看來,這些是構成一切健康人發展基礎的、最重要的、唯一的原則。這個把人的複雜動機結合在一起的整體論原則,就是在低級需要自身充分滿足已經實現的基礎上會浮現出新的高級需要的傾向。有幸正常生長的兒童,需要獲得了滿足,對他充分嚐到的快樂厭煩了,會熱切地(沒有強迫)繼續尋求高級的、更複雜的快樂,隻要這些快樂對他來說已經變得垂手可得而又不會冒險和受到威脅。
不僅在兒童較深的動機力學中能為這個原則找到典型,而且在諸如學習、閱讀、溜冰、繪畫、跳舞等微觀的更樸素活動的任何發展上都可以發現範例。掌握了簡單詞的兒童,強烈地喜愛它們,然而他們並不停止在這一點上。在適宜的氣氛中,他就自發地表現出渴望繼續掌握越來越多的新詞、較長的詞、比較複雜的句子,等等。如果強迫他停留在這個簡單詞的水平上,那麼,他對從前使他喜愛的東西就逐漸地厭煩和不安起來。他要求前進、運動、成長。隻有在下一步遇到挫折、失敗、非難、嘲笑時,他才停止和倒退。這時我們就會麵對錯綜複雜的反常動態和神經症損傷,在這裏衝動可能繼續存在,但不付諸實現,甚至會喪失衝動和能力。我認為,這個一般原理可以運用到弗洛伊德的階段發展理論上。口唇期的嬰兒,經過咀嚼獲得他的大多數快樂。一個被忽略的特殊快樂是熟練的樂趣。我們應當注意,嬰兒能夠有效地幹的唯一事情就是吸吮。在所有其他事情上,他是不熟悉的、無能的。而且,正如我所設想的那樣,如果這是自尊最早的先驅者(熟練感)的話,那麼,這也就是嬰兒能體驗到熟練(效能、控製、自我表達、意誌)快樂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