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體驗人生的幸福(3 / 3)

客觀生存的有效性問題

我描述主觀的體驗幾乎都是運用經驗主義的方式。它對外部世界的關係完全是另一種情況,僅憑覺察者自己相信他更真實地、更完整地覺知了,並不是他確實達到這一步的證明。判斷這個信念的效度的標準,存在於被察覺的對象或人身上,或者存在於所創造的產物上。因此,從原則上看,它們隻是相關研究的簡單問題。

可是,把藝術說成知識是在什麼角度考慮的呢?審美知覺肯定有其內在的自我證實,它被認為是一種寶貴的和奇妙的體驗。但是,一些幻想和幻覺也具有同樣的情形。此外,你可以被我不予理會的一幅畫激發起美感體驗。即使我們達到超越個人的境地,效度的客觀標準問題仍然是存在的,正如它在所有其他知覺問題方麵也存在一樣。

對於愛的知覺、神秘的體驗、創造性的時刻,以及頓悟的閃現,同樣也可以這樣說。

相愛者在他所愛的人身上看到的東西,其他人是沒有看到的可能的,再者,對於他的內部體驗的內在價值,對於他、他所愛的人以及世界上的人的許多良好後果,是毋庸置疑的。假如我們舉一位母親疼愛嬰兒的例子,情況甚至就更明顯了。愛不僅使她覺察到了潛在性,而且也使它們現實化。沒有愛肯定會抑製潛力,甚至會扼殺潛力。個人的成長要求勇氣、自信,甚至大膽;從雙親和夥伴那裏沒有得到愛,就會引起相反的後果,自我懷疑、焦慮、無價值感和怕受嘲笑等,所有這些都是成長和自我實現的抑製因素。

人格學的和心理治療的經驗是這種事實的證明,愛能促使潛力實現,不愛則使潛力無效,不論是否值得,結果都是如此。

在這裏,產生一個複雜而循環的問題:“在怎樣的程度上,這個現象才是自我實現的預兆呢?”正如默頓所設想的,丈夫確信其妻子是漂亮的,妻子確信其丈夫是勇敢的,在一定程度上就創造出了美和勇氣。這與其說是對於已存在的事物的覺知,倒不如說是由於信念而導致存在。也許我們可以把這看作是知覺到潛在性的例子。因為每一個人都有成為美麗的和勇敢的可能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就與覺察某人可以成為偉大的小提琴家這種真實的可能性有所不同,因為後一種可能並不是普遍的可能性。

然而,除了存在這種複雜性之外,對於那些希望最終把這些問題拖到公開的科學領域中來的人來說,還有潛伏的懷疑存在。出現最普遍的情況是,愛給另一個人帶來幻覺,也就是說,愛可以使人感知到那種並不存在的品質和潛力,因此,這並不是真實的感知,而是持有者心中的創造。這種創造基於他一係列需要、壓抑、克製、投射和文飾。如果說愛比不愛更有洞察力的話,那麼也可以說它可能是更盲目的。不斷困擾我們的研究的是哪些問題呢?我們怎樣才能挑選出更敏銳地知覺真實世界的事例呢?我已經報告了我在人格學水平上的觀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在於察覺者心理健康的變量,心理越是健康,就越能敏銳深入地知覺世界上所有其他東西。由於這個結論是無控製觀察的產物,所以,它應該僅僅作為一個有待控製研究的假設提出來。

一般來說,在藝術和智力的創造性迸發時,在頓悟的體驗中,我們都會碰上類似的問題。在這兩種情況下,體驗的外部有效性與現象學的自我證實並不是完全相關的。巨大的頓悟有可能是錯誤的,偉大的愛會消失。在高峰體驗時創作的詩,可能後來由於不滿意隻好拋棄。一個經得起檢驗的創作和一個後來在冷靜、客觀的批判審查下放棄的創作,在主觀上的感受是相同的。經常創作的人對於這一點是很清楚的,他們預見到,隻有一半深刻頓悟的時刻還不宜動手創作。所有高峰體驗的感覺都像存在認知一樣,但並不是所有高峰體驗都真的如此。然而,我們不敢忽略這些明顯的暗示,即至少有時認知的更大清晰性和更高效能可以在更健康的人身上和更健康的時刻發現,也就是說,有些高峰體驗確實是存在認知。

我以前指出過,如果自我實現的人能比其他人更有效地、更完善地和較少動機地汙染覺知現實,那麼我們就可以把他們作為生物學鑒定使用。通過他們的超乎尋常的感受和知覺,我們就能獲得比通過我們自己的眼睛獲得的更要好的現實情況的報告,正如金絲雀可在不太敏感的人之前嗅出礦井中的瓦斯一樣。與此相似的是,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最敏感的時刻,我們的高峰體驗。這時我們是自我實現的,所以給予我們的關於現實的報告比我們平時所能得到的要更真實。

我所描述的認知體驗不能代替常規懷疑論和謹慎的科學程序。雖然這些認知可能是富有成果的、敏銳的,而且完全承認它們可能是發現某些真理的最好方法或唯一方法,然而檢驗、選擇、否決、確定和(外部)證實的問題,在我們的頓悟閃現之後仍然繼續存在。不管怎樣,把二者放到對抗排他的聯係中是愚蠢的。現在這一點很明顯了,在大致相同的程度上,它們是相互需要和相互補充的,像邊疆居民和開拓者之間的關係一樣。從理論上而言,強調不力求式無需要方麵,並且把它作為我們正在研究的同一性的中心點。處於高峰體驗中的人通過某些途徑變得無動機或無驅力了,特別是從缺失性需要的角度來看,更是如此。

高峰體驗時的同一性問題

當我們探求同一性的定義時,我們必須記住,這些定義和概念並不是現已存在於某個隱蔽的場所正等待著我們發現。事實上,它們某部分確實需要我們發現,但另一部分卻需要我們自己創造出來。在一定程度上,同一性就是我們所說過的那種東西。當然,在這之前,我們應當注意到這個詞已有的各種意義。這樣,我們馬上就會發現,各式各樣的著作者是用這個詞說明各種不同的資料、各種不同的作用。隨後,我們就應從這些作用中找出某種東西,以便理解這個作者在使用這個詞時,他指的是什麼意思。對於形形色色的治療家、社會學家、自我心理學家、兒童心理學家來說,他們指的是某種不同的東西,盡管所有這些人說的也有某種類似的地方或重疊的意義。也許這個類似性就是同一性所表示的意思。

另外我有一種關於高峰體驗的想法。在這種體驗中,“同一性”有各種真實的、感覺得到的和實用的意義。但是,我沒有權利提出,這些就是同一性最恰當的意義,而且在這裏我們有另一種角度。我覺得,人們在高峰體驗時有他們最高程度的同一性,最接近他們真正的自我,最有特異性。因此可以說,在這裏,發明減少到了最低限度,而發現則增長到了最高限度。

顯然,對於讀者來說,下述所有“分離的”特性實際上根本不是分離的,而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彼此關聯的,例如以詞的重疊方式表明同一個東西,而在隱喻上則包含相同的意思等等。我將以整體論的方式進行敘述,但不是通過把同一性分割成完全分離的、彼此排斥的各個部分,而是把它在手上翻過來倒過去地注視它的不同側麵,或者說像一名鑒賞家注視一幅好畫那樣,一會兒看它的這個結構(作為一個整體),一會兒又看它的那個結構。從某種意義上講,這裏所論述的每一個“方麵”,可以認為在一定程度上也闡明著每一個其他“方麵”。

人在高峰體驗時比在其他時候感覺是整合(一元化的、完整的、成套的)。對於觀察者而言,他在各個方麵顯得是更整合的,如更少割裂或分裂,較少自己同自己鬥爭,更多的是和諧,自我體驗和自我觀察較少分裂,更多的是一個指向、結構協調、更有效地組織起來,它的所有成分彼此非常和諧地活動,是更協作的,至少內部摩擦非常少等等。

治療家對此特別感興趣,這不僅是由於整合是所有治療的一個主要目標,而且是由於迷人的問題包含在我們可以叫做“治療的分裂”中。要從頓悟中得到治療,有必要同時進行體驗和觀察。例如,完全陷入體驗而對觀察他的體驗不夠超然的精神病患者,是不能被這個體驗改善的,即便是他在隱蔽的無意識中已經得到糾正時也一樣。

但這也是實際情況,治療家必須在同等荒謬的程度上是分裂的,因為他必須既認可患者又不認可患者;即一方麵他必須給予患者“無條件的積極關心”,為了理解疾病,他必須與他們同一,他必須把所有的批評和評價放在一邊,他必須體驗患者的世界觀,他必須以交朋友的方式與患者融合,他必須用寬宏的上帝愛世人般的愛來愛患者等等。

然而,在另一方麵,他也有內含的不讚同、不認可、不同一。因為他力求改善患者,使他比一般情況更好,這就意味著要求他得到現在還沒有的某種東西。這些治療學上的分裂,顯然是多伊奇和墨菲療法的基礎。

但是,這和雙重人格的問題一樣,治療的目的仍然是把它們融合成一個不分裂的和諧的統一體,在患者和治療者雙方都一樣,我們也可以把這說成是越來越變成一個純粹在體驗著的自我了,這時自我觀也許作為潛意識的可能性始終是有效的。在高峰體驗中,我們變成更純粹地在體驗著的自我了。

當他達到更純粹、更個別化的自我時,他也就更能夠同世界融合在一起,同從前的非自我融合在一起。也就是說,它將隻對自己沒有壓抑、壓製、否認、抑製、有畏懼自己的高峰體驗的人有意義。但是,我認為這也可能對非高峰體驗者有意義,不過要說明這一點比較困難也太冗長。

例如,相愛者親密地構成一個單位而不是兩個人,同一論變得更有可能了;創作者與他正在創作的作品變成一個東西了;母親和孩子覺得是一個人了;鑒賞家變成音樂、繪畫和舞蹈了(或者它成了他);天文家和星體一起出現在那裏(而不是中間隔開望遠鏡筒分別地出現)。

簡而言之,同一性、自主性、自我中心的最大成就是在有自身的同時也有超自身,一種在自我中心之上和之外的狀態。這時,人能變得相對的沒有自我。我認為,把它稱之為完全喪失自我意識、自我覺知、自我觀察,就能相當容易地傳達出來這個意思。這種自我意識我們日常都有,但是,我們覺得它低於任何專注、興趣、專心、發狂、“超越自我”,無論是在高峰體驗的高水平上,還是在對電影、小說、足球運動發生興趣這樣的低水平上,都會變得忘記了自我、自己較小的痛苦、自己的外表、自己的煩惱等等。實際上,總覺得超越自我是種愉快的狀態。

高峰體驗時的人一般都覺得他處在自己能力的頂峰,覺得能最好地和最完善地運用自己的全部智能。用羅傑斯的漂亮措詞來說,他覺得他是“充分發揮作用的”。他覺得此時比其他時候更聰明、更敏感、更有才智、更強有力或更優美。他處在他的最佳狀態,他的和諧一致的狀態,他競技狀態的巔峰。這一點不僅可以被主觀地感覺到,而且也能被觀察者看到。他不再在限製自己中、在自我戰鬥中消耗精力,體內不再有力量的角鬥。而在平常的情況下,我們隻有一部分智能用於活動,另一部分智能則用在管束某些同樣的智能上。現在,在高峰體驗的時刻,這種浪費沒有了,全部智能都可以用於活動了。他變得像一條沒有水閘的河流,可以自由流淌了。

充分發揮作用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即當一個人處在他的最佳狀態時,活動變得不費力和容易了。在其他時候需要經過努力、緊張和奮鬥的事,現在覺得不需任何爭取、工作或勞動,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同這一點緊密聯係的是經常感覺優美並顯得優美。在任何事情進行得順利、得心應手、超速運行的時候,這種優美才會悄然出現,而且是和平穩、容易、不費力的充分發揮作用一起到來的。

從外表上看,這個人這時是鎮靜的、有把握的和正常的,似乎他確切地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情,並且是全心全意地幹這件事,沒有疑惑、含糊、猶豫或部分撤退。這是對於目標不是一問即過或輕輕地一擊,而是完全擊中的。偉大的體育家、藝術家、創造家、領導者和行政官員,當他們的活動處在他們的最佳狀態時,都顯示出這樣的行為品質。

雖然,這一點與以前各點相比,與同一性概念的關係較少,但是,我認為,它應當作為“成為一個真正的自我”的副現象包括在內。因為它是可供研究的足夠客觀和普遍的特征。我認為,對於完全理解那種似神的快樂——幽默、玩笑、憨態、嬉戲、大笑等,也需要它。我認為,這種特征是同一性最高級的存在價值之一。

與其他時候相比,人在高峰體驗時更覺得他自己在他的活動和感知中是負責的、主動的,是創造的中心。他覺得他自己更像一個原動力,更能自我決定而不是被引起的、被決定的、無助的、依賴的、被動的、軟弱的、受擺布的。他覺得自己是自己的老板,是完全負責的,是完全隨意的,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他覺得自己比其他時候有更多的“自由意誌”。

在旁觀者看來,他也是同樣的情況。例如,他變得果斷了,看起來更強有力,更專心致誌,更善於嘲弄或壓倒對立麵,更堅定地確信自己,能給別人留下這種印象——企圖阻止他是徒勞的。而且,他似乎絲毫不懷疑他自己的價值,不懷疑他做自己決定的事情的能力。對於旁觀者來說,他顯得更值得信賴,更可靠,是一個更有利的打賭對象。在治療中,在成長中,在教育中,在婚姻生活中,發現這個偉大的時刻——變得負責的時刻——一般是可能的。

在高峰體驗時,他擺脫了價值感、自我承認、自愛、自尊的消極方麵——阻礙、抑製、謹慎、畏懼、懷疑、控製、保留、自我批評。這個特點不但是主觀現象,也是客觀現象,而且可以進一步從主客觀兩個方麵描述。當然,這個特點不過是已經列出的特點和下麵將要列出的那些特點的不同“側麵”。

雖然,這些事件原則上是可檢驗的,因為這些事件在客觀上是力量和力量的搏鬥,而不是力量和力量的協作。

行動是更自發的、更表現的、更單純的(坦率的、天真的、誠實的、耿直的、真摯的、赤子般的、不矯揉造作的、不設防的、無抵禦的),更自然的(簡單的、從容的、不猶豫的、樸素的、篤實的、真誠的、在特定意義上原始的、直接的),更無控製和自由流露的(自動的、衝動的、反射式的、“本能的”、無拘束的、無自我意識的、無思想的、無意識的)。

真正同一性的這個側麵是如此重要,有如此多的折光色彩,要描繪和傳達它是如此困難,我認為在下述不完全同義的詞中有重疊的意義:非故意的,自願的,自由的,非強迫的,不加思量的,不審慎的,魯莽的,無保留的,無抑製的,自我泄露的,坦白的,不掩飾的,開放的,不假裝的,不虛構的,直截了當的,無邪的,非人工的,無焦慮的,信賴的。在這裏我暫不談“良知”、直覺、存在認知問題。

在特定的意義上,他是更有“創造性的”。由於有更大自信且無懷疑,他的認知和行為就能夠以不幹預的方式、道教的方式,或以格式塔心理學描述過的靈活方式,按照它內在的、“顯露出來的”條件(而不是根據自我中心、自我意識的條件),按照任務、責任(弗蘭克語)或由工作自身性質提出的條件,把自身塑造成有問題的或無問題的狀態。因此,他的認知和行為是更即興的、即席演奏的、臨時的、更不是由什麼事物引起的,是更突然的、新奇的、新鮮的、不陳舊的、不圓滑的、非出於教導的、非習慣性的。它也是較少準備的、較少規則的、較少設計的、較少預謀的、較少練習的、較少預想的。因此,這些認知和行為都是相對非尋求的、無欲念的、非需要的、無目的的、非追求的、“無動機的”、或無驅力的,因為這些認知和行為是自然發生的,是新創造的,而不由以前引起的。

從另一種角度考慮,所有這一切還能夠描述為極端的唯一性、個體性或特異性。如果說所有人大體上都是彼此不同的,那麼,在高峰體驗時,他們有了更純粹的差別。如果說,人們在許多方麵(在他們的角色上)是可以替換的,那麼在高峰體驗時角色就消失了,人們變得極少有互換性了。無論“獨特的自我”意味著什麼,以及它的起因是什麼,反正它在高峰體驗時總是更為獨特的。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個人在高峰體驗時,最有此時此地感,最能擺脫過去和未來,最全神貫注於體驗。例如,這時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能傾聽。由於他這時最少成規和預期,所以他能夠完全傾聽,而沒有被拖入以過去的情況為基礎的預期(過去情況不可能和現在情況完全一樣),也沒有被拖入以規劃將來為基礎的憂慮,這樣就意味著,隻是把當前作為達到未來的手段,而不是把現在本身作為目的。而且,由於他這時超越了欲望,所以,他也無需依據畏懼、怨恨或希望形成任何生活的成規。另外,他也不需要憑借比較此時此地有什麼東西和沒有什麼東西,才能做出評價。

高峰體驗時刻的人,成為一個更純粹精神的而較少世故的人。也就是說,在高峰體驗時,他的改變更多的是由內在精神的法規決定,而不是被非精神的現實法則決定。這聽起來似乎是矛盾的或者是荒謬的,然而並不矛盾。而且,即使是矛盾的也會得到公認,因為這具有某種意義。在既不幹預自我也不幹預“其他”的時候,對於“其他”的存在認知最有可能;尊重並熱愛自我和尊重並熱愛“其他”,二者相互容許、相互支持和相互加強。

我之所以能夠最好地掌握非自我,靠的是非掌握,也就是依靠讓它成為它自己,任其自然,允許它按著它自己的、而不是按照我的規律生存。正如我成為最純粹的我自身的時候,我就從非我中解放了我自己,拒絕讓它控製我,拒絕按照它的規律生活,堅決要求按著我內在的規律生活一樣。這種情況產生的結果是,精神內(我)和精神外(其他)就不再是極端不同,肯定不再是真正對抗性的了。另外,也產生了這樣的結果,即兩套法則都變成令人快樂和感興趣的了,甚至它們二者能夠整合或融彙在一起。

可以幫助讀者理解這個語言迷津的最好例子是兩人之間的存在愛關係。當然,任何其他高峰體驗也都可以作為範例。顯然,在這種理想交往(我稱之為存在範疇的水平上,自由、獨立、掌握、不幹預、信任、依靠、現實、別人、分離等詞,全都是在非常複雜、非常豐富的意義上使用的,在日常生活的缺乏、需要、要求、自我保存,以及兩歧式、兩極性、分裂的缺失範疇中)中,這些意義是沒有的。

從理論上而言,強調不力求式無需要方麵,並且把它作為我們正在研究的同一性的中心點。處於高峰體驗中的人通過某些途徑變得無動機或無驅力了,特別是從缺失性需要的角度來看,更是如此。在論述這個高峰體驗時,把最高、最可信賴的同一性描述為不力求的、無需要的、非希望的,即描述為超越了日常的需要和驅力的,也有類似的意思。他隻是存在著。快樂已經達到,而這對於追求快樂來說,則意味著達到了暫時的目的。

已對自我實現的人做過類似的描述。現在,事事都是自願地、傾瀉式地、沒有意誌地、不費力地、無目的地到來的。此時,他的行動不是為了體內平衡或降低需要,不是為了避免痛苦、不愉快或死亡,不是為將來進一步的目的,不是為了自身之外的任何其他目的,即他的行動是絕對的,而且沒有匱乏動機。此時,他的行為和體驗成了本質的東西,是自我證實的,是目的行為和目的體驗,而不是手段行為和手段體驗。

因為他們覺得沒有需要和要求,沒有缺失,不缺乏什麼東西,他們在各個方麵都是滿足的,所以我把這個水平上的人叫做超絕的人。他們這種“崇高的”、“極佳的”、超凡的特點,特別是他們的這種行動,已被推斷出是以無所求為基礎的。我覺得,這些推論在理解人的這種活動上(他們當時的行動是無所求的)是很有啟發作用的。例如,我覺得它對於理解超凡的幽默和娛樂理論、厭煩理論、創造性理論等,都是很有啟發的。人的胚胎也是沒有要求的這種事實,是高級涅和低級涅易於混淆的根源。

在高峰體驗的時刻,他們通常傾向於成為詩一般的、神秘的和狂喜的表達和交流,似乎這是表現存在狀態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語言。我隻是在我的研究對象和我自己身上察覺到這種語言,因此,對於這一點談不了多少。同一性的言外之意是,真正的人正因為他是真正的人而可以變得更像詩人、藝術家、音樂家和先知。

一切高峰體驗都可以有效地理解為利維的完滿動作,或格式塔心理學的閉合,或者賴希的完全興奮型,或者完全的釋放、發泄、極點、高潮、盡善盡美、傾盡、完成等等。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未完成課題的持續活動、部分表露的心情、內部不完全通暢的運動、沒有痛哭出來的悲哀、限食者的半饑餓狀態、永遠達不到完全整潔的廚房、有保留的性交、必須不表現出來的憤怒、得不到練習的運動員、牆上不可能改正的扭曲圖畫、不得不吞咽的愚蠢、不稱職、不公平等等。從這些例子中,任何讀者都應該能從現象的邏輯中理解到完滿是多麼重要,以及為什麼這個觀點有助於增進對於非力求、整合、放鬆等等的理解。完滿被看作完善、公正、美,被看作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在某種程度上而言,自從外部世界和內部世界有了同型性和辯證關係(互為“因果”)的時候起,我們就接觸到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世界怎樣彼此創造這個問題了。

同一性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呢?在某種意義上說,真正的人本身很可能就是完善的和最終的;肯定他不時地體驗到了立體的定局、完滿和完美。最後,卻產生兩種不同的結果:達到頂峰的人能夠達到完全的同一性;而沒有達到頂峰的人必然總是保留有不完全的、缺失的、力求的某種東西,他生活在手段之中,而不是目的之中。如果這個相關被證明不是完全相關,那麼,我至少可以肯定,真實性和高峰體驗之間是正相關。

當我們考慮肉體的和精神的緊張以及持續不絕的不完全性時,它們不但同安詳、平和、心理健康不相容,而且它們也可能同肉體健康不相容,這看起來是合乎道理的。而且,我們也有了理解這個迷惑人的發現的線索,即許多人報告,他們的高峰體驗似乎莫名其妙地近似(美妙的)死亡,似乎在最強烈的生活之中也具有與其矛盾的渴望或意願。也許,任何盡善盡美的完成或終結,在隱喻、神話或古語上就是死亡。

我極強烈地感覺到,某種愛開玩笑的心境是存在價值之一。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是,它是高峰體驗時相當經常的報告,而且,研究者也可以從報告者的外部行為觀察到這一點。

描述這種存在性愛開玩笑是很不容易的,因為英語在這方麵非常貧乏。一般地說,英語不能描繪“較高級的”主觀體驗。它具有廣闊無垠的或超凡的好脾氣的特質,當然是超越了任何敵意的性質。同樣,它可以容易地被稱之為幸福的快樂,興趣盎然或興高采烈。它具有由於豐富或過剩而溢出的性質(不是缺失性動機的)。在這種意義上說,存在主義對於人的渺小(軟弱)和偉大(強有力)都感興趣或者高興,而超越了統治和從屬的兩極性。它有某種凱旋性喜悅的性質,有時它可能也有寬慰的性質,它既是成熟的又是幼稚的。

在馬庫斯和布朗所描繪的意義上說,它是最終的、尤賽琴的、優美精神的、超然的,它也可以稱之為是尼采哲學的。

作為規定的要素,它內在地包含有從容、不費力、優美、好運氣、擺脫抑製的寬慰、約束與懷疑,和存在認知在一起的樂趣,它超越了自我中心和手段中心,它超越了時間、空間、曆史和地域的觀念。

在談論它時,所用的方法和談論美、愛、創造性智力一樣,使用整體性法則。這是在這種意義上說的,它是二歧式的解決者,解決了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它是人的處境的一種良好解決途徑,它教給我們一種解決問題的好方法,這就是對問題本身感興趣。它能夠使我們既生活在缺失王國裏,又生活在存在王國裏,既是唐·吉珂德,又是桑喬·潘薩,像塞萬提斯那樣。

人們在高峰體驗的時刻,以及在這之後,特別地覺得幸運、僥幸、恩遇。一個並非罕見的反應是:“這不是我應該得到的。”高峰體驗不是由設計安排帶來的,它們是偶然發生的。我“被”快樂驚呆了,而最為直覺的是驚愕、出乎意料、愜意的“認知震動”。

感恩感是一個普遍而獨特的結果。信教的人是對他信仰的神感恩,其他人是對命運、對大自然、對人、對曆史、對父母、對宇宙、對可能有助於造成這個奇跡的任何東西感恩。感恩可能轉化為禮拜,表示感謝、崇拜,給予讚揚、供奉,以及其他某些很容易成為宗教格局的反應。顯然,任何宗教心理學,無論是超自然的還是自然的,都必定考慮這些事件,此外,也必定重視宗教自然主義起源論。

這種感恩感非常普遍地表現為或者引導到對每一個人或每一件事的包容一切的愛,覺得世界是美好的。這種感恩感或者是為世界做某種好事的衝動,經常引起一種報答的渴望,甚至會引起一種責任感。

對於我們所描述的自我實現的人或真正的人的謙卑和驕傲,完全可能有理論上的連結。無論是敬畏的人,還是感激的人,幸運的人對他的好運氣都很難充分信任。他必然向他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我配得到這種幸運嗎?”這些人通過把驕傲和謙卑融合為一個複合的、超級的統一體,即通過成為在一定意義上的自豪和恭順來解決它們之間的二歧式。驕傲並不是傲慢或偏執狂,而是帶有驕傲色彩的謙卑。若不二歧化它們,它們絕不會病態化。存在性感恩能夠使我們把英雄和謙卑整合到一個外殼之內。

強調一個我已經論述過的主要矛盾,即使我們並不理解這個矛盾,但我們必須處理它。同一性、自我實現、自主、個別化、霍尼的真正自我、真實性的目標,看來既是一個終極目標,又是一個過渡性目標——過渡的儀式、通向超同一性道路上的一步。這似乎就是說,它的功能就是消滅它自身。從其他方麵來說,如果我們的目標是東方式的——超越自我和消除自我、忘掉自我意識和自我觀察,同世界融合並與它同化,那麼,多數人達到這個目標的最好途徑,就是經由完成同一性,經由完成一個堅強的真正的自我,以及經由基本需要的滿足,而不是通過禁欲主義。

在高峰體驗時刻,我的年輕的研究對象傾向於報告的兩種肉體反應:一是激動和高度緊張、覺得發狂,喜歡奔上奔下,喜歡高聲呼喊;另一個反應是放鬆、平和、從容、寧靜感。例如,美妙的性體驗、美感體驗,創造狂熱之後,兩種反應都是可能有的;或者是繼續高度的激動,不能入睡,不想去睡,甚至沒有食欲、便秘等等;或者完全的放鬆,遲鈍,深深的睡眠等等。也許這一點與這個理論有某些聯係,但我卻不清楚其中的意思。現在已經清楚認識到,必須把患者看作一個獨特的人,而不是作為某一類別的一分子,也就是說,如果主要目的是心理治療的話,就必須這樣做。理解一個人和給一個人歸類或類化並不是一回事,而理解一個人則是治療的絕對必要的條件。

還生存個體以本來麵目

在弗洛伊德的概念體係中,抗拒與壓抑的保持有關。但是,沙赫特已經證明,在產生有意識概念方麵的困難中,除了壓抑這種根源之外,還可能有其他的根源。孩子可能有過的一些感知,可以說在成長過程中就已經“忘掉了”。我也試圖在軟弱者抗拒無意識和潛意識的原初過程認知和堅強者抗拒被禁止的衝動、驅力與希望之間進行區分。這些發展以及其他的發展都表明,擴展“抗拒”概念的意義是合乎需要的,抗拒近似達到頓悟的困難,不管這些困難的起因如何。

這裏想要說明的是,在治療的情境中,“抗拒”的另一個根源可能是患者對於被類化或臨時歸類有一種健康的厭惡,即厭惡他的個別性、他的獨特性、他與一切其他人的差異、他的特殊同一性等等遭到剝奪。

我以前把類化描述為認知的廉價形式,實際上是兩種非認知的形式,一種迅速地、容易地編目,它的作用是使應有的努力成為不必要的,這種努力是更審慎的、對個體特征的認識和思考所要求的。把一個人安置到一個體係中去,比按著他的實際情況了解他所需要付出的精力要少,因為在前一種情況下所覺察的一切是一個人的抽象屬性,這些特性表明他所從屬的種類,如嬰兒、侍者、瑞典人、精神分裂症患者、婦女、將軍、護士等等。類化時強調的是這個人從屬的種類,對這個種類來說,他隻是一個樣品,而不是一個人,是類似性而不是差異性。

但應注意到有關類化的一個重要事實,即一般來說對人的類化是冒犯性的,因為類化否定他的個體性,或沒有注意他的個人性質,他的分化的、獨一無二的同一性。正如詹姆斯1902年所發表的著名表述:

智力在一個對象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和某個其他東西歸入一類。但是,任何對象對於我們有無限重要性的、並且也能喚醒我們專注的東西,似乎是它應當是自成一類的和獨特的。很可能,一隻蟹如果能夠聽到我們毫不費力地、也不道歉地把它歸入甲殼綱,而且就這樣處理了它,那麼,它也許會充滿人身攻擊感,它會說:我不是這種東西,我是我自己,我僅僅是我自己。

一個說明對人進行類化能引起怨恨的例子,可以從墨西哥和美國研究男性、女性概念的著作中援引出來。美國大多數婦女,在第一次到達墨西哥之後,都覺得這裏是令人很愉快的,她受到像對男人那樣高的尊重,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會引起一陣口哨聲、呼嘯聲,並受到各個年齡的男人們的熱切追求,認為她是美麗的和寶貴的。這對於許多經常有心理矛盾的美國的婦女來說,可能是非常滿意的和治療性的體驗,因為這使她們覺得做女人真好,更準備享受女性,反過來這又使她們顯得更加女子氣。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們(至少是她們之中的一些人)發現,這絕不像她們想像的那樣完美。她們覺察到,對墨西哥的男人來說,任何婦女——老年婦女和青年婦女,漂亮的和不漂亮的,聰明的和不聰明的——都是寶貴的,彼此之間的區別待遇很小。而且,她們發現,與美國男子明顯不同的是,墨西哥的男子能平靜地對待拒絕,簡直太平靜了。看來,他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而且會迅速地轉向另一個婦女。這種情況意味著對於單獨的一個婦女個體,對他不是特別寶貴的;而且也意味著,他的一切努力是指向婦女的,而不是單獨地指向她的。這就包含這種含義:一個婦女與另一婦女幾乎沒有什麼差別,並且她是可以由其他婦女代替的。她發現,她不是寶貴的,寶貴的是婦女這個類。最後,她感覺被侮辱了,而不是被奉承了。因為她要求的是作為一個人,作為她自己,而不是作為她的類別,而成為可寶貴的。當然,女性是比個人性占優勢的,它要求優先的滿足,然而它的滿足就使得個人性的要求在動機係統中占據了突出的地位。持久熱烈的愛情、一生一婚製和婦女的自我實現,全都能夠由尊重特定的人造成,絕不會因尊重“婦女”這個類而造成。

不滿意被類化還有一個極普通的事例。如果對青少年說“唉呀!這隻是你經曆的一個階段,你最終會長大”,就會普遍引起他們的憤怒。對這個孩子是悲劇性的、真實的、不平凡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一笑置之,哪怕這是對其他千百萬人是已經發生過的和將要發生的事情。

一個最終的解釋是:一個精神病學家結束與求診者第一次短暫而匆忙的交談中說“你的麻煩,粗略地說,就是你的年齡所特有的”,這個潛在的患者變得非常憤怒,他後來報告說,覺得被丟棄了和被侮辱了。他覺得仿佛他被當作一個孩子了:“我不是一個樣品,我是我,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這種考慮也有助於把我們的抗拒概念擴展到經典的心理分析中。因為抗拒通常隻看作是精神病患者的防禦,是抵製那些很可能聽到或感知到的令人不快的真實情況。因為它通常被看成是某種不合乎需要的東西,某種需要克服和分析掉的東西。但是,正如上述例子已經表明的那樣,被看成疾病的東西有時可能是健康的,或者至少不是疾病的。治療者在他的病人身上感到的困難,即他們拒絕承認某種解釋,他們的憤怒和回擊,他們的執拗等等,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一切幾乎必定是由拒絕被類化引起的。因此,這樣的抗拒可以看成是維護個人的獨特性、同一性和個性,是反對攻擊和蔑視。這種反應不僅維護了個人的尊嚴,而且也幫助他抵禦了不好的常在診斷,即把個人的病情歸入一定的類型。但是,經驗告訴我們,診斷與其說是一種治療的必要程序,不如說是一種法律上和管理上的必要程序。甚至在精神病醫院裏,這一點也變得日益清楚了,沒有什麼人是教科書上的那種病人,診斷說明更長、更豐富、更複雜了,簡單貼標簽已經很少生效。

現在已經清楚認識到,必須把患者看作一個獨特的人,而不是作為某一類別的一分子,也就是說,如果主要目的是心理治療的話,就必須這樣做。理解一個人和給一個人歸類或類化並不是一回事,而理解一個人則是治療的絕對必要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