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米家既有皇室的庇佑,應該是如魚得水啊!為什麼現在爹要突然將我和娘都送走?”我滿心疑惑地問道。
“淙淙,世事無常,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米家的氣數怕是不長了!”爹搖頭歎息道。
“爹,怎麼會?難道皇上他……”我訝然驚問道。
爹沉然地點點頭,“據米家在宮中的探子回報,皇上大限將至,恐怕撐不了三個月了。新帝登基,百廢待新,少不得會拿一兩個人出來開刀。米家也就前途未卜了!”爹頹然地囁嚅道。
“爹,即使皇上殯天,新帝不是皇太孫朱允文嗎?聽說此人性格溫和仁慈,大家不是都在說他會成為一代仁君嗎?我想他即位對於我米家應該沒什麼大礙啊?”我疑惑不解地問道。
“淙淙,問題沒有你想的簡單。在洪武二十五年,皇上立皇太孫的時候,我就料定,皇上一死,天下必將大亂。”爹緊蹙著眉頭,神情嚴峻地說道。
“爹,你是說有人會造反?”我越聽越覺得心驚膽戰。
如果真有人造反,那麼會出問題的,就絕對不僅僅是我米家了,隻怕天下的人,都有可能會生靈塗炭、流離失所。
“淙淙,幾千年來,你見過那朝那代的皇帝會傳孫不傳子?這樣看似是傳嫡不傳庶,實則卻是隔代相傳。如果皇上的兒子個個平庸也就罷了,偏偏秦王、晉王、燕王,三人的封地都是邊境重鎮,而且手握重兵,一旦他們起兵造反,後果將會非常嚴重。”爹緊蹙著眉頭說道。
“爹,時逢亂世,隻要我們一家人呆在一起,哪怕是顛沛流離,也沒有關係啊!”我激動地上前拉住爹,迫不及待地表白著。
“爹也想啊!你知道當初皇上起兵造反為什麼能夠成功嗎?”爹若有深意地問道。
“爹,淙淙明白了!誰要是想造反,必須要有足夠的財力,而爹將會是他們極力爭奪的目標。而米家也將是政治鬥爭的第一個漩渦。是生是死,是存是亡,都在爹的一念之間,一不小心,一大家子人都有可能被拖下水。”我了然地說道。
“淙淙,爹也是沒有辦法,爹不想讓人傷害你和你娘,隻能出此下策了!”爹一臉的無奈之色。
“爹,是選好了陣營了對嗎?如果淙淙猜得不錯,爹是想做米家的第二個呂不韋吧?如果爹執意要將我和娘送走,那麼爹看好的怕不是新帝吧?”我意有所指地問道。
身為一個商人的女兒,我很清楚商人在選擇商品的時候,肯定會選擇更具潛力的商品。新帝那裏,爹充其量隻能繼續維持眼前的狀況,而選擇輔佐新君登基,那將會有更為宏大的發展。爹其實一直都想做得比爺爺更好吧!
“淙淙,現在已經不是爹選誰的狀況了。燕王爺前些日子已經派了他的兒子前來向我提親。我想他們明著是要娶你過門,實際上卻是想利用你來作為人質。爹一個人倒也無所謂,但是爹不想你成為一顆受人威脅的棋子。爹不想委屈你啊!”爹握著我的手痛心地說道。
“爹,你把娘送走是對的,但是淙淙絕不會走。如果真需要人質,那就讓淙淙去吧!”我淡然一笑,毅然地說道。
“淙淙,婚姻大事不是兒戲,爹絕不拿你的婚姻來做交易。盡管燕王爺的四公子看起來儀表堂堂,但是他如此處心積慮地接近你,明顯就是動機不純,爹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爹義憤填膺地說道。
“處心積慮地接近我?除了馬雲,女兒最近並沒有接觸過誰啊!”我疑惑地問道。
“淙淙,你忘了在山泉淙淙裏,遇見得那個朱高爔嗎?”一時間,爹的話將我驚了個目瞪口呆。
朱高爔?他竟是燕王爺的四公子!那麼他接近我真的是另有目的嗎?
朱高爔,這個在我腦子裏千回百轉的名字,如今從爹的口中說出來,竟是格外的刺耳,他接近我,原來不過是為了想利用我牽製爹而已。
腦子裏一片空白,記憶深處那抹高大的身影,漸漸地在腦中模糊了起來。那溫暖的讓人安心的微笑,轉瞬就變成了無言的譏諷。
米淙淙,難道你還相信,他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嗎?褪去米家大小姐的外衣,你在他眼中,也許就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將那般珍貴的信物留給我呢?他是吃定了米淙淙,還是吃定了米家?我隔衣撫著藏在懷中的錦盒,此時它竟燙得我的胸口隱隱發疼。
“爹,如果我不嫁,他們怕是不會安心吧?那樣的話,爹想做米家的第二個呂不韋的夢想,恐怕也很難會實現,而且米家從此也完了。”我若有所思地說道。
“淙淙,你是爹最愛的女兒,爹絕不能用你去成就自己的夢想。大不了爹就做個普通的商人就好,咱們米家一樣會衣食無憂的。”爹的臉黯然而消沉。
“爹,回不去了,你已經上了船,要麼隻能乘船繼續前進,要麼就隻能被同船的人推下水,麵臨滅頂之災。”我慘然一笑,頓有所悟地說道。
“淙淙,隻要你和你娘是安全的,爹怎麼樣都可以。爹真是後悔呀,當初怎麼就被鬼迷了心竅?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如今被我弄得四分五裂,各奔東西。”爹懊惱地懺悔著。
“爹,你沒有錯,男人都有成就夢想的權利。一個沒有夢想的人,他活著也沒什麼價值和意義。”我了然地安慰著爹。
我想如果我是爹的話,麵對一個可以成就一番功業的機會,我也會義無返顧地去做吧!爹沒有錯,錯的是朱高爔!
他可以娶我,即使沒有愛情,即使沒有未來,即使我隻是一顆受人擺布的棋子,那也無所謂。但是他怎麼能如此惡意地來欺騙我呢?
“爹,我要嫁!”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會是最好的選擇,燕王爺可以相信爹的誠意,爹可以成就他的夢想,那個朱高爔也可以賣弄他高明的手段,而我呢?
我會讓他知道欺騙我、利用我,是一個多麼不明智的選擇!
“淙淙,爹不能如此的委屈你啊!”爹焦急地喊道,想要阻止我心中下定的決心。
“爹,讓淙淙嫁了吧!我不是到十八歲還沒有嫁出去嗎?嫁過去,好歹他也是個矜貴的大明皇孫,咱們不是還賺了嗎?爹是生意人,難道還算不出這筆生意,對我們也是相當的有利的嗎?”我盈然一笑,佯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
“淙淙……”爹慚愧得無以複加,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有比我嫁人更好的辦法了。爹可以送走娘,嫁掉我,可是我們就安全了嗎?就可以保證不會有人來騷擾我們了嗎?即使我嫁人了,也不一定就能高枕無憂,搞不好還會連累夫家一起受累。精明如爹,這一切他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爹,朱高爔為什麼會突然走掉?”我略微有些好奇地問道。既然他心懷叵測地前來,怎麼會沒達到目的,就先行離開了呢?那不是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嗎?
“是我!是我那晚去見了他,還放了假消息,故意支走了他。我原本打算,隻要在兩個月之內將你嫁出去,他們也就沒有辦法了。偏巧你這個丫頭又倔強得很,根本不聽我的話!”爹搖著頭無奈地說道。
“爹,你盡管放心,我是一定要嫁過去的,否則大家又怎麼能安心呢?我若不嫁過去,米家的那一半的家產,又怎麼能名正言順地送到燕王爺的手中呢?但是嫁歸嫁,我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爹,若是有一天淙淙回來,你會嫌棄我嗎?”我意有所指地問道。
“淙淙,無論什麼時候,米家永遠是你的家,爹永遠都是你的靠山,無論如何,爹都不願意讓你受委屈啊!”爹噙著眼淚,一臉篤定地說道。
“爹,把娘接回來吧!淙淙此去北方,離江南甚遠,恐怕一年到頭都難得回來一趟,沒有一個貼心的人在爹身旁照顧,淙淙又怎麼能放心呢?爹,和娘和好吧!八年了,還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呢?”我近乎哀求地苦勸道。
“淙淙,你以為爹不想嗎?但是你娘始終都不原諒我啊!無論我想盡什麼辦法去討她歡心,她留給我的,始終隻有一個清冷的背影。難道一個人做錯了事,他就永遠沒有改過的機會嗎?這一次,犧牲了你,她就更不會原諒我了!”爹越說越是唏噓不已。
我不知道我這個即將要出嫁的女兒,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但是我知道,我不願意爹永遠都是孤單一人,更不願意娘終身都長伴青燈古佛。
“我這就找娘去!”我撂下一句話,匆匆地跑出了爹的通寶齋。
“淙淙……”爹在身後大叫著,我卻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爹,淙淙一定要讓你和娘都幸福!這也許就是現在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事了。娘,你一定要等著淙淙,千萬不可以剃發喲!否則爹就隻能每天抱著一個美貌的光頭尼姑了。
“小姐……”夏兒擔心地叫道。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啊?”秋兒也急切地追問著。
“我要去水月庵接娘回來。”我一邊跑,一邊喘著氣說道,“娘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再不去,娘可就真要剃頭做姑子了。”
“奇怪了!小姐幹嗎要用跑的?為什麼不坐馬車呀?”春兒一邊追著我跑,一邊疑惑地衝著身旁一起跑著的冬兒喊道。
該死!我怎麼忘記了,我跑得再快,到底也追不上馬車的速度啊,一著急,竟什麼都昏頭了,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