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門又響了,老僧回來了,我閉緊了起,靜靜的伏在門前,隔著門縫兒向外看,隻見他背著網兜向我這裏走來,想是要把漁網放回原處,他一步步走來,竟然在我屋門口停了下來,麵朝著我,我暗道不好,他不會要進來吧。我的心砰砰跳個不停,老僧的行動異常的慢,在我門前足足站了十分鍾,也可能我緊張感覺時間慢,我緊繃著神經一動不敢動,萬一此刻他開門,我可如何是好。
隻聽見地上輕輕的摩擦了下,老僧轉過了身子,並沒有放下漁網,提著它又走到了老爹的屋門口。我長出了口氣,難道,難道他也在窗前伸出網兜?果不其然,他站在門口,提起漁網放在老爹窗前。
方才在山坳太遠看不甚清楚,這個時候倒是一清二楚,漁網並沒有什麼反應,可是老僧並不著急,一直用手提著網兜的把手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神經病?”我心道,可是突然想明白了一節,先前我問過他,他說,漁網不止可以網魚,還可以網夢。
“夢?”這也太荒唐了。老僧依舊站著,我看的眼睛都酸了,突然,一條光帶從窗子裏竄了出來,網兜像是有了吸力一般,直接把光帶吸了進去,我張大了嘴巴,即便網兜可以網夢,那也得有夢啊!老爹,老爹該不會這個時候睡著了吧!他竟然這個時候睡著了!
那老僧終於有了動靜,用手探入網兜,食指勾著光帶來回的轉,纏線一般一截一截的看,猛一刻,隻聽啪嗒一聲,網兜從他手裏掉在了地上,空氣都凝固了。我看到他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裏莫名的不安,他轉過身子,麵部糾纏在了一起,異常猙獰,“他,他究竟看到了什麼!”我不斷的問自己,難不成老爹做了噩夢嚇壞了他嗎!
老僧雙手不斷的揉搓著,來回踱起步來,時而走到老爹門口,抬起手似乎要去開門,時而走到我這裏咧嘴笑笑,時而去開側門,像是被人控製了一樣,六神無主,不多時,他選擇了走側門。
“到底怎麼了,他要幹嘛!”我的心裏一陣發麻,天越來越黑了,院子中的那幾盞燈還熹微的閃著點光,老僧不知道穿過側門去了哪裏,此時搖曳的光影倒成了主旋律,間隙可聞,有油滴吧嗒滴在地上,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我脊背發涼,“難不成,難不成?”我自問道,偏過了頭,隔著門縫向祠堂裏看,依稀可見那個披著紅袍端坐在供奉台上的趙王,他,他竟然裂開了嘴!
隻聽撲通一聲,院子裏的四盞油燈砰的摔在了地上,隻是一瞬間,空氣中的柳絮炸開了鍋,火光四起,整個院子籠罩在了火霧中,廟全是木質的,還不及反應,四處房屋也著了起來。
“媽的,怎麼會這麼快!”我趕忙起身,拉開門,奔向父親所在的房子,提腳飛踹,整個人撞了進去,隻見一張床上,父親流著涎水睡得四仰八叉,我無奈的搖搖頭,跑過去,在他臉上拍了幾下。
“老爹,老爹,著火了,快醒醒啊!”
“啥?”老爹稀鬆的耷拉著眼,翻了個身:“啥?著火了!”老爹猛的竄了起來,一把拽著我就往外跑,好在院子不大,火已經著了起來,到處冒著火光黑煙,父親隻是三拉兩拽便帶著我奔了出去,此時柳絮亂飛,縱然出了廟門,也是火光連天,隻不過這種柳絮隻是著一瞬間,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和老爹跑到了一處空地。
“老僧呢?”老爹彎著腰氣喘籲籲的問道。
“啊?他走了側門,不知道去哪兒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壓根就沒睡啊,我就趴在門上看著呢啊,他是走了側門,不知道去哪兒了。”
“你怎麼不早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去找他。”話音剛落,隻聽轟隆一聲,整個廟都塌了下來,隻剩一片斷壁殘垣,老爹一怔,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聽到呼喊聲,想必他已經逃了出去。向遠處看,流瀉著的河流上,柳絮燃燒著,竟然在河上也形成了一條火海,順著水流方向也是一波接著一波,似乎真的是在流淌一樣。
“啊!”隻聽一聲長嘯,響徹了曠野,不知聲從何處起,也不知為了什麼,隻見那條火海從中斷了開,在斷開的地方竟然生出了道門,我揉了揉眼,仔細看過去,真的是憑空出現了一道門!
“老爹!這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說話間,隻見一道身影想著門快速的奔去,披著銀袍,隻不過比之前矮了一般,肩上還扛著個什麼東西。
“這……這。”我與老爹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麼,還好老僧無事,可是即使他如此狂奔,最後也沒能趕得過去,在他跑到河邊的時候,那道門便消失了,隻聽一陣嚎啕大哭。
“走吧。”老爹拍拍我的肩膀。
“我們不過去道別嗎?”
“他呀,見不得別人看他落魄,走吧走吧。”
時至今日,我也算明白了,為什麼當初老爹不帶我過去道別,像寧九爺這樣的人,骨子裏便是裝著傲氣的,即便抽了筋扒了皮也去不得分毫,我靜候著,等著寧九爺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