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迪菲怯怯地問了一句:“那你怎麼知道她會來見我?”
“她心有愧疚,必定會暗中護送你上京。可惜,此後她漂泊江湖倚劍天涯,父女相見,遙遙無期矣。”言罷一聲長長的歎息,接著又咳嗽起來。
林迪菲瞧見他這個樣子,心裏暗暗歎道:知子莫若父,這江丞相還是很理解他女兒的嘛。可是江晏如這麼忤逆她老爹,一個丞相千金居然說逃婚就逃婚,若不是有這個跟她長相雷同的林非非頂上,大婚之時江家交不出王妃,可就要滿門抄斬全家死光光了,看那江晏如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幹這種把家裏人往火坑裏推的事呢,果真是愛情至上主義者。
滿門抄斬之說其實是姚君陽為了把林迪菲哄上賊船而故意誇張事實的說辭,其實稍微動動腦筋便能輕而易舉地識破這個謊言——江家自會千方百計掩蓋江晏如逃婚的真相,可以上奏說她身染疾病不幸暴斃,試問有哪個皇帝會因為一個準王妃的意外死亡就痛下殺手,將一國丞相滿門抄斬呢。可惜林迪菲的腦筋早就被一連串的刺殺和接踵而至的謎團攪得一團糟,哪會騰出空來想這些。
“本月初六便是你嫁入逸王府的日子。”
“初六……也就是兩天後?!”林迪菲腦子有些發蒙,兩天,短短兩天之後她便要嫁做人婦,夫君還是那個未曾謀麵且被她咒罵了幾百次的逸王。
“是,你回去好好準備。而且,此事萬不可對外人道,姑娘可知?”神容嚴厲沉肅,銳利目光如箭般射向林迪菲。
“知道知道,我絕對不說,可是,關於那個解藥的事,我們現在就該說清楚吧。”
江居遠沉吟一聲,徐徐說道:“向姑娘下毒實在是權宜之計,實非老夫所願,隻要姑娘嫁入逸王府,解藥即刻奉上。”
“那便好。”不領工錢白幹活就算了,至少得保住我這條小命啊。
“夜已深,姑娘一路舟車勞頓,該回去歇息了。”微微轉頭對立在旁邊的人說,“了了,你相送一二。”
剛走出書房所在的院子,便有幾個靚妝麗服的侍女迎上來簇擁著林迪菲向後院走去。林迪菲還沒來得及說再見,那人便倏然轉身向院內走去。
書房裏的燈火依舊亮著,一聲細微的掩門聲後,一個深藍色的影子閃入書房。
“老爺,你為何不向她說明一切?”
“禦人之術講究因人而異。見她之前老夫還顧慮重重,以為她是有所圖謀,若真是那樣,老夫自會以解藥要挾她,直接向她道明一切,不過見到之後,這樣做便不是上佳的辦法。”
“老爺會不會被她蒙騙了,也許她心機頗深,故意裝出這副樣子來,好讓我們放鬆警惕,騙得解藥?”
“老夫宦海浮沉多年,深諳識人之術,她縱是再會偽裝,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況且,就算是她有所圖謀,解藥在老夫手中,她必然不敢胡來。”
“老爺是說就算她嫁過去也不會給她解藥。”
“正是如此。”一陣咳嗽,“皇上龍體一日不如一日,天齊政事雲波詭譎,皇位之爭一觸即發,不過多久,這齊安城必會有一場波及蒼生的大變故發生。了了,老夫想聽聽你的見解。”
了了凝眉思索了一回,沉聲道:“太子高傲自負才智平平,又無能人智士為他籌謀,雖說身為皇儲,想要順利登基,實屬難事。煜王才傾天下,在士人中有極高的威望,又幸得老爺輔佐,登基為帝實為眾望所歸。而逸王看似放浪形骸,實則城府頗深,且背後還有高人指點,所以不容小覷,而老爺你兵行險招,把小姐嫁過去,就是為了轉移眾人的視線,避免煜王成為眾矢之的,而且小姐可以跟我們裏應外合,行事自然方便許多。如今這人頂替小姐,所以必須以性命相威脅才會讓她乖乖聽命於老爺,而老爺看出她是個毫無心機的人,就打算一步一步教她,以解藥為餌,讓她心甘情願為江家賣命。”
“說得不錯,有點你爹當年的氣韻。”
“那也是老爺調教得好,而且,當年,若不是老爺念及與爹八拜之交的情分,將了了從獄中救出,了了早就同家人一起死在斷頭台上,又怎會安然無恙地活至今日。”
“老夫早把你視若親生女兒,這些事你有何必記在心上。”
明月被團團烏雲遮住,星辰暗淡,燈籠的光又很是微弱,且那園林小徑又是七拐八拐崎嶇多折的,林迪菲一路踉蹌走來,摔了五六次,每次都把身邊的一群侍婢嚇得齊聲驚呼,幾乎把沿途房舍已經安眠的人統統吵醒。
林迪菲精疲力竭地來到繡房內,又跟小蝶說了一會兒話,洗漱完畢後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腦袋一沾枕頭便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