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唯霖吻下她柔軟的耳垂,道:“我到達了鶻吉後,與鶻吉王商議決定,不向外界透露我的行蹤,延陽身在榮軍營中,更不便去信,所以才一直不提。”
他的氣息淺淺地吹拂在她脖子之間,她被他逗弄得酥酥地發癢,止不住縮了一下肩頭。他臉埋在她如水緞般的青絲間,唇順著她雪白的玉頸滑落,直至半裸在寬敞寢衣之下的肩膀,一口吻住,流連輾轉,似要為她留下最深的烙印,酥麻的痛感絲縷地傳進了她的知覺之中,她呻吟出聲,埋藏在心底下的一個念頭,卻不能因他的溫存而稍有淡忘。在他將自己的衣衫褪下,吻落在那銷魂鎖骨上之時,她半眯雙目,聲音迷醉似的低低道:“老爺,如今的天下,可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他身子一抖,微帶愕然地抬起頭來,看向雙頰如雲霞飄飛的她,一時如陷入了沉思之內,默然坐了起來。
花如言側身躺著,攏了一下衣襟,沒有再說話,隻靜靜地注視著若有所思的他。
半晌,荊唯霖方沉聲道:“我攻入淩霄皇城後,鶻吉王便隨努赤大將之後到達皇城之內,我一直以為他身在鶻吉,並沒有親身到臨血戰連天的大榮國土,原來他早已隱蔽地隨努赤的大軍一路前行,待得大獲全勝,他方與我一同進駐皇城,甚至是整個京城。”
花如言細聽著他的話,回心一想,才省覺到過往他一直把淳於鐸稱為大哥,可是適才提起其人時,卻是鶻吉王的尊稱,竟是著意地界限了身份,拉開了距離。
他的神色愈顯陰沉,緩緩續道:“在舉兵進攻大榮之前,我曾與鶻吉王有盟約,如若江山可得,必擁我為帝,他鼎力相助所求的,隻是大榮於南陲邊關的領地。我心下明白,他既為了此次攻榮傾盡了兵力,誌在必得的必不僅僅隻是區區的偏遠南陲邊關領土,我已有了打算,待得大事可成,端看他另有何求。我隻想不到,他真正所圖的,竟是大榮的半壁江山。”
花如言大驚失色,不覺也坐直了身子,道:“他要大榮半壁江山?”
荊唯霖點了點頭,提起了擾心之事,他臉上是隱隱的鐵青一片,“我隻以戰事初平,朝局動蕩,江山未穩為由,暫且緩一緩他的野心,如今我隻封了王,延陽為侯,稱帝之事不宜操之過急,為免再生變亂。”
花如言思忖了一下,麵帶憂慮道:“老爺,自我知道你大舉興兵開始,我隻覺得擔心,我害怕,害怕結果會像你當日曾經說過的,要麼得天下,要麼……”
荊唯霖生怕她著涼,伸手為她拉了一拉衣衫,道:“你不必憂心,我自踏出了這一步,便已做了萬全的籌算。如言,我不會再讓你受苦,所以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
花如言緊張的容色稍有舒展,她把額頭靠在了他肩膀上,闔上雙眼,隻想趁此恬靜平和的間隙,好好感受他的存在,好好平複自己漸感混亂的心緒。
不敢告訴他,她總暗暗地覺著不安,這股使她心亂如麻的感覺,是揮之不去的不祥之兆。
她隻告訴自己,這也許隻是因為久別的患得患失,正如他所說的,他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不再舍她而去。
他似已知意,也沒有言語打破這份安靜,一手撫摸著她披散於背後的柔滑青絲,細細聆聽著她低淺的呼吸聲。
良久,花如言心下閃過一念,微感惶然地睜開了眼睛,自他肩膀上抬起頭來,翕動了一下雙唇,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荊唯霖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在了眼裏,遂道:“你有話隻管告訴我,我在聽。”
她依舊止不住猶豫,抿緊唇思慮片刻後,方道:“如語如今可安好?”
他微微笑了,心下明白她猶豫的緣故,道:“如語安然無事,我命了禦醫去為她們療傷。”停了一下,再道:“鶻吉王原要取旻元性命,我隻說正值朝局動蕩之際,首要之務是穩定各方人心,若使前朝之帝就此殞命,恐於大局不利,鶻吉王方作罷。所以眼下他性命無虞。”
花如言輕輕點了一下頭,稍稍安下了心來。
這時,房門外傳來一聲:“主公,鍾離公子已在客廳相候。”
荊唯霖揚聲回應道:“我馬上過去。”一邊站了起來,對花如言道:“你好好歇息,我有事先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便快步走出了廂房。
花如言聽得“鍾離公子”這四字,不由怔了一怔。鍾離是甚為稀少的複姓,隻不過也不能代表除了旻元的心腹近衛鍾離承外,再無人有此姓氏。驟現於心的狐疑使她無法再如常安歇,她索性起來,穿上唯霖為她準備的一襲水藍色暗花紋妝花緞織彩雲織錦長衣。正整裝間,廂房外有人輕輕叩門,抬頭看去,門上映著兩個女子的影子,她知道必是花容月貌姐妹無疑,忙去開了門,果見是她們二人。不及多說,花容月貌二人一步跨進了房中,小心翼翼地掩了門。
眼見她們如此舉動,花如言知道她們是有話要說,開口道:“唯霖會客去了,一時半刻不會過來的。”
月貌道:“我們就是看他出去了,才敢來找你說話。”
花容臉上帶著幾分未平的驚疑,快步來到花如言跟前,湊近她耳邊道:“你知道我們剛才在院子裏遇見誰了?是鍾離承!他來找你夫君。”
花如言陡地一愣,原來“鍾離公子”當真便是鍾離承!腦中倏地生出許多驚心的猜想來,口中隻猶自作另一種可為接受的假設:“他是旻元往昔的近衛,唯霖傳他來問話,也是有的。”話音剛落,她便察覺到月貌遞來的一個眼神帶著幾分凝重,月貌一向大大咧咧,這般鄭重其事的神情是不曾有過的,不由明白當中的內情隻有比自己預想的更為複雜。
花容蹙起了柳眉,道:“我們原也是這樣以為。可是……”她和月貌相視了一眼,語氣中難掩一絲不可置信的驚異:“鍾離承在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我們聽到這句話,才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花如言疑慮追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花容咬了咬牙,平下了心頭的激動,方道:“他聲音很輕地對我們說,大道至簡,大音希聲。”
花如言聽到這句話,先是不明所以,後而猛地記起了什麼,驚道:“他是……”
月貌沉聲道:“他就是我們的師父。”
花如言始料未及地呆住了,靜默片刻,才定下了神來,道:“鍾離承是你們的師父?那麼他在旻元身邊所做的一切……”
花容道:“他所做的一切,是他設的一個局。千門一族首領的他,現在一定很滿足,因為他完成了一宗他一生中收獲最為豐盛的買賣。”
月貌沉思著接道:“他的客人便是你的夫君,而你夫君要他以千道對付的人,就是旻元帝。”
花如言詫異不已,旻元利用鍾離承控製了皇太後後,一舉扳倒姚士韋的朝堂派係,此一著,表麵上是旻元掌握了大局,然而真正乘機行事的人,是鍾離承。清除了姚士韋為首的阻力後,沒有人會想到,當中得著最大之人,並非旻元,而是密謀攻榮的唯霖。最終城破,鍾離承更一早與唯霖互通了消息,才會把旻元帶進唯霖埋伏的小路。更有可能,唯霖已知她昏迷不醒,他之所以假意相信如語是她,隻是想放旻元出走,讓鍾離承探知他最後的依歸之處,若察覺有助於他奪回江山的任何人或事,唯霖定必會毫不留情地將其一舉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