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瑜匆忙把父母的照片蓋上,隻說:“觀音。”
這個佛堂是林斐出事後,她專門找風水大師設立的。除了父母的照片,她隻供了觀音的佛像。
林斐聞著那檀香氣,有些微微走神。依然還記得,在很多年前,在這檀香繚繞的香氣中,有個女孩子眼神明亮地望著他,她說,林斐,我喜歡你。那是他聽到過的最美的一句話,像糖一樣。
馮瑜走過來,挽著林斐的胳膊回到客廳。
她神色頗不自然,但轉頭又心酸地想,兒子眼睛這樣自然發現不了她的異常。
“你中飯吃了嗎?”她親昵地問兒子。
“不餓。”
“我去給你做飯。”
“算了,再過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林斐說著,去摸茶幾上的果盤。
這個家的任何一處地方他都熟悉,一切都照著他失明前的格局擺放,從來不曾有過變化。
“小斐,我上午遇見市醫院的劉主任了,他說上個月你曾經請他幫忙給熟人做手術?可是梁淑子是誰啊?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馮瑜狐疑地問兒子。
劉主任是神外的,和林斐家關係不錯。但梁淑子做手術的時候,本不是他當班,是林斐特意求了他。
馮瑜不禁有些意外,這樣的事,兒子是從來不曾參與的。
林斐聽著她說起紀瓷媽媽的名字,麵不改色地說:“哦,是我同學的媽媽。”
“哪個同學?”馮瑜小心翼翼地追問。
“高中的。”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小斐啊,你和同學關係太冷淡了,是要多走動走動,要多交朋友,免得自己寂寞。”
林斐不願再聽她的嘮叨,起身:“我再去睡一會兒。”
可是他躺在床上卻又是睡不著的。
他曾經囑咐過劉主任,不要把他去找他幫忙的事情告訴別人。那天,在會所的植物廳裏,當他偶然聽到紀瓷的電話內容時,他就已經第一時間把電話打給了劉主任,他請求他去幫忙主刀。
這麼些年,他刻意地避開紀瓷的生活圈子。但是卻不能讓自己對她毫無牽掛。
他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是高了,還是瘦了,頭發是長的還是短的。他每天都在想象,但是毫無結果。她留在他記憶裏的最後一個畫麵,永遠都是那條燃著火的長廊,她驚惶無措的臉。
他也曾經問自己,如果一切能夠再重來一次,他當時衝進火海的第一刻,選擇抱起的人是樸娓藍還是紀瓷呢?
他很費神地想過一遍又一遍,沒有辦法給自己答案。
唯有痛苦,伴著永無亮色的黑夜。他隻能日日夜夜都生活在這種黑暗當中。
相思刻骨,卻不成雙。
08
馮宥再登紀家的門,是四天之後。
他帶著紀瓷和梁女士去了一處民宅,方方正正的老宅子,基本上可以算作文物。
“是和你說過的老中醫,姓文,讓你來針灸你也不主動,隻好我親自押你來了。”馮宥在車上對紀瓷說。
見了麵,文老先生對馮宥很是熱情,而馮宥也恭恭敬敬,儼然對待自己的長輩。
文老先生摸了摸紀瓷的脈象,又看了看梁女士的情況,和她們約定了每天來針灸的時間。
據說這位老先生已經停診多年,若不是至親相托,他輕易不出診。
又隔兩日,春節小長假的最後一天,馮宥帶紀瓷針灸之後,忽然說:“我帶你去鄉下轉轉吧,我埋了很多壇桂花酒在那裏。”
見紀瓷困惑,解釋說:“事實上,我爸在鄉下給我留了一個房子,隻是太空落了,我反而不願意去。有遠房的伯伯幫著打理,每年秋天我會去收一季桂花。是我爸種的桂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