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久別重逢(3)(2 / 3)

“那我們還算半個老鄉。”紀瓷一時難以消化,突然生硬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馮宥臉上終於又浮出淡淡的笑。

“這房子是我爸媽留下來的,我從小在這裏出生長大,後來,他們都去世了,我也離開了這裏。過了很多年之後再回來,還是覺得這裏太寂寞,就把它改成了一間私房菜館。我喜歡閑著的時候有很多人來吃飯,熱熱鬧鬧的,在一旁看著,像家一樣。”

“但是我太懶,而且喜歡天文的人大概一年有兩季都會在外麵跑,看星。所以隻偶爾接一些老客的預約,都是彼此和性情的人,不然也不會容忍我這樣古怪的規矩。”

“上次來我看這裏有個阿姨……”紀瓷不解。

“哦,那是鄰居阿姨,我客人多的時候她會來幫忙。”

紀瓷也不再說話,默默端起碗,隻低著頭一味喝那碗微甜的湯。

“吃相真差。”他笑著起身去拿餐巾紙。

她在他轉身的刹那若無其事地抹了下眼角。其實,隻是沒想到而已。

沒想到那麼淡然如水又風趣不羈的他,竟然是這樣長大的,像一匹野馬,在空曠的四野裏,孤獨的奔跑。一直孤獨著,孤獨地麵對時間的花開花落。

怎麼會沒有家呢?是什麼樣的心情,會讓一個人寂寞到開菜館來尋找家的感覺。

“你也吃啊?今天是我請你吃飯。”紀瓷抿抿嘴唇,命令自己綻放笑容。她看著他,笑容裏又多了幾分真:“你這發型看著還滿潮的呢,有點像金城武大叔。”

“你們這代人已經管金城武叫大叔了?我們果然是兩代人,那你也可以喊我叔叔了。”馮宥順手拿下頭發上的夾子:“我喜歡把頭發留長一點,有時候可以用它們遮住臉,像麵具一樣,比如,你想做隱身人的時候。”

“是想隱藏情緒吧?這個做法好矯情。”她笑。

他坐在她對麵,拿起筷子,夾起一棵青菜。他的指尖竟然不受控製地微顫。

“廚藝真棒。”他風趣地褒獎自己。

心裏卻咽下萬般滋味。

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天,在自己開了兩三年的菜館裏,麵對麵地和誰吃一頓家常飯。

“馮叔叔,今天這頓飯我還要付錢嗎?”她打趣。

“不然呢?你想白吃?”

“今天是我請你吃飯啊,我怎麼能把錢給你呢,不是請你吃這些美味佳肴就可以了嗎?”

“可是,飯菜是我做的啊,我是這裏的老板啊,你當然要付賬啊。”

“好像有點亂,算不明白啊。”

“是啊,我們好好算一下。”

兩個人在飯錢上開始糾纏不清,花房裏棕棕起身,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在它旁邊,一個磚紅色的陶土花盆裏,是馮宥新埋下的一顆橘子籽,是那天在醫院的黃昏裏,紀瓷剝給他吃的的那一個橘子。

10

自那次之後,紀瓷對馮宥的態度就親近了幾分。兩個人相互加了QQ,偶爾會在夜裏聊天。有時候紀瓷一邊溫書一邊掛著QQ,悶了就說兩句。沒有人刻意去選擇話題,但總不會冷場。

莫奈會強硬地瞄幾眼紀瓷的電腦,然後笑得眉飛色舞地給路雲陌打電話:“我們小紀瓷和馮老師網聊得可熱鬧了。”

紀瓷隻作勢威脅她,卻也並不是真的生氣。

她有時候會看著自己的QQ發呆,高中時就申請的QQ,到現在其實也沒加進來幾個人,除了親戚就是同學。有些人又經常不在線,頭像常年灰著。她有時候會翻著那些灰掉的頭像,悵然地想,曾經最在意的人,竟然不在她的QQ裏麵。

那個人,一別四五年,可是即使是看著QQ裏不相幹的人,她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明明帶著恨意,卻又仿佛有些遺憾。

那些青澀的時光裏,既是大神又是土鱉的林斐為了她終於用了手機,她卻還是沒有來得及能讓他申請一個QQ號碼,沒來得及遊說他去注冊同一個網遊。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來不及。

曾經一起走過的路,以為可以漫漫汲汲無止盡,待回頭去看,不過是擦肩而過的咫尺短程。

有一次,紀瓷和馮宥聊到滑冰的話題,馮宥說自己年少時學過花樣溜冰,踩著真正的冰刀鞋,可以滑完一首《溜冰圓舞曲》。

紀瓷在屏幕這邊撇撇嘴,回複他:我怎麼覺得你從小到大一直在玩呢。

是啊,挺幸運的,我爸是打算把我當成一匹野馬來養的,肆意一點。他回複。

能這樣長大,真的是一種幸運吧。但老天也總是不肯打破平衡,給了他極盡自由快樂的青春期,然後又將他打發進另一段更難捱的孤寂時光。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努力開了一個玩笑:嗯,你是挺像一匹馬的,發型像!

她信手在網上搜了那首《溜冰圓舞曲》來聽。

紀瓷沒滑過真冰,還是上初中的時候才開始玩旱冰。高一的時候,班裏也組織大家去旱冰場玩過,那時她和林斐還不熟,林斐很冷漠地拒絕了班長的邀請。後來和林斐在一起,她總笑他,到底是度過了怎樣老氣橫秋的一個童年啊,她允諾他,高考畢業帶他去惡補錯過的種種快樂。

到底沒有實現。

她看著屏幕上馮宥發過來的那句——改天一起去滑冰吧,手指猶豫了一下,打下了OK兩個字。

然後,大約幾天之後的晚上,紀瓷埋頭做專業課的模擬卷,QQ上馮宥的頭像跳動起來。

看窗外。他隻發過來三個字。

紀瓷撥開窗簾,不知是幾時開始下的雪,在夜色裏尤其靜美。滿天滿地的白。安城多雪,在安城的這三個冬天,見了太多的雪。但每一場都令她歡喜。白茫茫的,覆蓋一切肮髒。

莫奈從外麵回來,羊絨大衣上落了一層小冰晶。她的手帶著寒氣,猛地放到紀瓷的脖子上,紀瓷涼得緊縮了一下身體。而隨即,屋子裏也蔓延著一種濃鬱的香氣。莫奈又換了新的香水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