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瓷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蛋糕盒子:“有人過生日嗎?”
話剛一出口,瞬間又想起之前樸娓藍說過的話,今天真的是樸娓藍的生日嗎?
“娓娓生日,十八歲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我和紀叔梁姨都打過招呼了。”
江恩寶鎖好單車,抱著西瓜走在紀瓷前麵。紀瓷心不在焉地,險些撞到江恩寶身上。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門,江恩寶向閣樓上走,紀瓷突然問道:“那個姓宮的男人是樸娓藍的爸爸嗎?”
很滑稽的問題,自己問出來的時候也覺得可笑,一個姓宮,一個姓樸,怎麼可能是父女呢?但心裏還是隱隱地希望,那個麵容猙獰的人會是樸娓藍的親人。
江恩寶猛地轉過身,警惕地看著紀瓷:“你見過他?”
紀瓷故作鎮定地說:“哦,前些天總在這附近轉悠,打聽樸娓藍的消息。”
“你告訴他了?”江恩寶神色一凜,但很快又鎮靜下來,若是紀瓷透露了樸娓藍的信息,宮九又怎麼會讓他們平靜到現在。他語氣隨即緩和了許多,隻道:“那個人是紀瓷的繼父,你不要理他。”
紀瓷暗暗鬆了一口氣,找了個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間。
繼父,終歸也算是親人。
大約心裏覺得稍許愧疚,紀瓷起身翻找自己的小首飾盒,那裏裝著她為數不多的寶貝。有一枚銀質的花型胸針是年前堂姐送的,很精致,她從來沒舍得戴過。她隻猶豫了一下,就把胸針拿出來,找了彩色的花紙包裝好,準備晚上送給樸娓藍做生日禮物。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台曆,不禁莞爾。
四月一日。樸娓藍的生日還真是好。
手機上有短信跳出來——下午去翠吧,小心眼的某呆。
真難得,林斐也會揶揄人了。
紀瓷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許久,終於還是打出了一個“嗯”字。她也想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的眼睛,問問他,如何把一個人分成兩部分,如何把命與心給兩個人。
既然約定了,紀瓷索性提前出了門。
本該梅雨連綿的時節,卻偏偏驕陽似火。紀瓷走在青石板上,看著自己的影子縮在腳底,真像某個卑微的自己。是因為太卑微,所以總是縮小自己,放大別人嗎?
她一路神思恍惚,忽而想起林斐的三葉草外套,忽而想起中年男人左眼的疤痢。一顆心莫名地浮浮沉沉。她不經意地瞥了眼牆角,看見那些細密叢生的青苔,腳步忽然停下來。
那一刻,她想起了樸娓藍後背那道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疤。
她想著樸娓藍遇見她繼父那天的反常表現,想著那道疤,終是停住了腳。她轉過身,緩緩向巷子的另一端走去。
她想,隻是去看一看,去看一看樸娓藍是否被她繼父發現,去看一看他們是否有爭執。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去想象,他們之間會否出現傷害。
繼父與繼女,即使沒有血緣,也會有情義。怎麼會有傷害。
她越是那樣想,腳下的節奏就越加的快起來,自己都控製不住,以至最後,她大步地跑了起來。甚至,想要超越之前給宮九指路的那個自己。如果這個世界存在平行空間,該多好。
13
夜傾城門前的車漸漸多了起來。
紀瓷想也沒想,跑進金碧輝煌的大廳,見了穿工作裝的人就問:“你知道樸娓藍在哪嗎?”
她跑得太急,喘氣喘得厲害,看起來十萬火急的樣子。
然後有人把她帶到前台,前台的姑娘很篤定地告訴她:“樸娓藍不在我們這兒幹了,一個小時前來辦過離職手續。”
紀瓷鬆了一口氣。
但是,她剛要走,旁邊另一個姑娘好心地補充了一句:“娓娓還沒走呢,她有個要好的姐妹有事不能來,她答應替幾個小時的班。”
“我怎麼能找到她?”
“你是她的……”對方揣度著紀瓷的身份。
“朋友。”她張口就答。
紀瓷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和樸娓藍是朋友的關係,但這刻,“朋友”兩個字卻情不自禁地說出口。
“五樓,VIP506,她剛上去一會兒。”見她說得直接,對方也不疑有他。
整棟樓的最頂層,走廊裏鋪著厚厚的深紫色的印花地毯,牆壁是金色的壁紙,巨大的水晶燈懸在樓梯上方。大約是因為客人少,整條走廊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506,在走廊的盡頭,臨近它的時候,才依稀聽得見隱約的音樂聲。
紀瓷站在門外,心裏拿不定主意。她沒有勇氣敲門。那扇門緊緊地關著,沒有一點點縫隙。她靠著牆站了一會兒,稍遠的樓梯口有穿深藍色工作裝的服務生不時望著她。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一分鍾、兩分鍾……
時間波瀾不驚地滴答而過。封閉的空間裏,不見日光,卻顯得格外的靜謐安詳。像停頓在某個時空的河流。
她等得有些困倦了。這異常的平靜讓她逐漸心安。她想,那個獨眼的男人到底沒有找到樸娓藍吧。她暗自慶幸,然後決定離開這裏。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樓梯口的服務生忽然向她跑過來,她還未及看清那男生麵上的表情,隻聽他焦灼地喊著:“樓下著火了,快跑。”
男生大力地敲了敲506的房門,然後看著她又喊了一聲:“快跑吧。”
在紀瓷還來不及有所回應的時候,那男生的身影已經跑向走廊另一端的安全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