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瓷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得很誇張,最後在林斐詫異的目光中,她鼻子一酸,冷冷地說:“你們的秘密還真是多。”
她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林斐跑過去追上她,他有些笨拙地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外人了解的一麵,紀瓷,我尊重娓娓的意願。”
紀瓷看著林斐急切的表情,她想,他真的是太遲鈍嗎?
於是,她直白地告訴他:“林斐,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男生可以同時對兩個女生那麼好。我是一個很小氣的人,我沒你那麼大方,我很小心眼,我不舍得把我喜歡的男生與人分享。”
這些話,林斐聽了顯然有些意外。
他偏過頭,看著熙攘的人群,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以為你會懂呢。”
“我不懂。”
她直截了當地回應他,帶著些許負氣的情緒。
彼此一時無語。
有風呼啦啦地從兩人中間穿過,帶著四月的曛暖。
10
他們的秘密,在午夜成形。
很簡單的始末,樸娓藍被酒醉的客人騷擾,雙方發生衝突,客人誣陷她偷了自己的錢包,警方涉入。
在派出所,樸娓藍不敢把電話打給江恩寶,她怕江恩寶知道自己在KTV兼差的真相。她心裏更明白,即使江恩寶來,事情也未必能清清白白地露出真相,不外乎是又搭上一筆錢。何況,她心底深埋著不願示人的過往,她生怕被人揭開當下光鮮的外衣,露出舊日種種醜陋的疤痢。
她短短一生,拚力奔跑,不過是為了甩脫從前的影子。
所以,她必須自保。
林斐見過她的不堪,她並不介意再次把一個更糟糕的自己展現給他。她在混亂的小社會裏遊刃太久,她了解人情世故,亦會察看人心冷暖。她有自信,林斐不會不管她。
於是,她把電話打給了林斐。
林斐雖然未滿十八周歲,亦沒有能力親自保她。但他是何等聰慧冷靜的人,第一個電話打給遠在外地讀大學的表姐冉晴朗,冉晴朗又將電話打給林斐之父。曲線救國,不過借了冉晴朗的名義向父親求取人情。而父親一個電話打給熟人,關係網絡,如此織就。
淩晨三點,他和父親的司機將樸娓藍從派出所接出來。
客人承認誣陷的事實,樸娓藍的身份也沒有遭到過度的調查。
他保她毫發無損。
但這些,他不會講給紀瓷。即使紀瓷誤會他,他也不能講。不止是信守對樸娓藍的承諾。亦是一種出自本能的保護,他心裏藏過塵埃,他會了解樸娓藍的心理情緒。
林斐擺弄著手機,心思不定地想著如何給紀瓷發一條解釋的短信。
然後,林斐媽媽敲門進來。
“你表姐怎麼會認識樸娓藍的?”
“我怎麼會知道。”
“我看你和那女生也是相熟的吧?”商場上打拚多年的女強人,一眼就能將人心看透,“那種女生,還是少來往的好。”
說得輕描淡寫,但嚴苛的語氣已經傳遞了警告的成分。
先前和林斐班主任溝通,班主任隱晦地提醒她,林斐成績雖然一直穩定,但青春期難免有其他心思萌生,家長要多留心多勸誡。
林斐媽媽何等聰明,自然想到了年輕的男生與女生的曖昧朦朧。
經過了樸娓藍的事兒,看見了林斐在其中表現的熱絡,她自然將樸娓藍當成了班主任提醒的目標。
那樣的女生,怎麼能允許她存在於自己兒子的身邊。
林斐也不頂嘴,隻靜靜地聽完教誨,手裏依然捧著書,雙目不曾離字半行。
直到身後的門被輕輕關上,肩膀微微聳動一下,輕輕吐出一口氣。這種氣氛,真是煩透了。不由想起小舅舅,猶如漫天自由飛翔的鳥。
再拿起手機,心裏所有的顧慮都消失了,隻想把最想說的一句話告訴紀瓷。
11
零點一刻,紀瓷的燈仍舊亮著。
老紀探頭進來:“紀瓷啊,別太賣命,離高考還遠著呢,早點睡啊。”
“嗯。”
紀瓷也不回頭。
但是她全神貫注看著的,並不是複習題。放在物理書上的是她的手機,屏幕上隻有一行字:我可以把命給她,但是我的心隻留給你。
那麼煽情的一句話,很難讓人相信這是林斐發過來的短信。
十七歲的誓言,若說出口,總顯得太過矯情,還有稍許的輕淺。
她不需要誓言,她更喜歡那些自然的、不做作的目光與笑容的交彙,那些不需出口的靈犀,那些輕盈的歡樂又溫暖的小時光。
她想著,也許林斐是真的著急了,不知如何讓對方心安。
她揣度著那個男生的心意,努力說服自己去體會他焦躁不安的心緒。
但是,那貌似情深的誓言,到底不是紀瓷所能領悟的。命給她,心給你。她一遍遍地讀,讀出來的還是無盡的涼意。
輕輕嗬一口氣,關了手機,什麼也沒有說。
樓下的青石板上響起高跟鞋摩擦地麵的聲音,一點點臨近,被放大。她探頭,看見樸娓藍影子斜斜地從夜色裏穿過來。
江恩寶跟在樸娓藍身後。
“不是不讓你去做了嗎?”
“好啦,別生氣了,明天就正式去辭工。”
“已經買好票了,周三就走,你別再擔心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