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交給你了!”
一個月後。
晌午,柳州城城主府,紫環宮。
這是一個奢侈至極的屋子,整座房屋修建在一個水塘之上,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五彩斑斕的光,四根鎏金的大柱各占一角,地上鋪著從蠻族帶回來的狼皮,踩上去柔軟異常。盛夏時,水汽會慢慢蒸騰到屋內,屋內的氣溫比室外要低上很多,但是這深秋時節居住在此便有些不合時宜了。
此時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用一隻手撐著腦袋,側躺在狼皮的地毯之上,他披著寬鬆的棉袍,散開的頭發用一根絲巾束著,他正從麵前那扇巨大直欞窗的縫隙中看著屋外的水塘,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穿著赤色的直裾長衣,袖口用金絲鑲邊,正是孫兮。
“孫兮,我聽國相說最近茂茂辦的那個防城衛反響很好啊,我們柳州城內的治安好上了很多,城北的夜市又可以重新開啟了。”
“父親,這茂茂辦這防城衛一事,兒子覺得有點多餘。”
“哦?”
“這各州的城主都在屯兵練武,以求在這般亂世之中求得生機,但是茂茂卻花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建這防城衛,他這不是鬧著玩嘛。”
“什麼鬧著玩,這把我這柳州城管得好好的。還有你說的那什麼亂世?這東周帝國已存數百年之久,豈是這說亂就亂的,你們這些小孩還是缺少一些見識,你也別說你弟弟了,你們這兩兄弟從小就不合,你可知這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是何意啊,這做什麼都得一致對外啊。”孫案對著兒子擺擺手。
“父親,您是不太了解啊。”
“不了解什麼!”孫案用力地拍了拍身前的狼皮,“這麼多年也不是沒發生過這些什麼造反的啊,這些鄉民有什麼見識?這皇家不用多久就把他們剿滅了!那各州的城主也隻是裝裝樣子罷了,誰敢真的舉兵造反啊。更何況就算他們造反了,但要打到我們柳州來,還得渡過龍河才行,我們可是有十萬大軍啊,隻需要在河這邊列好軍陣,擺上投石車,包他們有來無回。”
孫兮有些著急了,他此次來是為了向父親要求增加兵力的,這天下局勢越來越混亂,他和孫茂的想法相同,一定得增強自己的實力。但是他的父親久居宮中,早已對朝政漠不關心了,以為這天下還是太平盛世,每日隻是躺在這紫環宮中望著外麵的湖水發呆。
“父親!”
“不要說了!”孫案怒道,“每日都是軍政啊,大事啊!你和你弟弟能不能消停點!我這老骨頭都要被你們氣死了。”
孫兮歎了口氣:“是,父親。”
孫案看著兒子應了他的話,不禁心裏軟了下來。
“兮兒啊,你可知為父為何日日坐在這紫環宮內啊?”
“兒子不知。”
“唉,這紫環宮,是曾經為你母親所建的。”孫案眯著眼睛,似乎想起了一段往事。”你不知也不怪你,這是在你出生之前的事情了。這片區域原本是一塊空地的,你母親畏暑,盛夏之際常常流汗不止,隻要是一吹風她就會病倒,病倒就整日地咳嗽,這咳得我的心都痛了啊。於是我就命人在此鑿了一個池塘,在上麵修建這座行宮。從此你母親再也沒有在夏季的時候生過病了。這都三十年了啊,三十年間,你母親走了,我也老了。剛開始我這還能忍住不去想她,但這人越老,心就越重,仿佛這一輩子的記憶都堆在胸口了,如果不打開發泄一點的話就會憋死。”
深秋的風裹攜著清爽的陽光,不停地拍打著直欞窗的綾段。孫兮低著頭,他不知道父親今天怎麼了,突然給他講起自己的心事。
“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話很多啊?“
“兒子不敢。“孫兮拱手。
“哼,你的心思我一看便知,我告訴你這些話一來是因為我這心裏憋著實在難受,你和茂茂每次來找我都說什麼天下,亂世的,都沒心思陪我這老頭子聊天,二來是告訴你,讓著茂茂一點,他畢竟是你弟弟,你以後都是城主了,還跟弟弟過不去。“
孫兮驚訝地抬起頭,看見父親朝他眨了下眼睛,他急忙準備長拜。
“別了別了,這禮數就免了吧。“孫案揮揮手。”你退下吧,我想獨自坐坐“
孫案轉過身子,麵對著窗戶,不再說話。
孫兮緩步退到門邊,望著父親出神的背影。紫環宮麵積很大,像一個巨大的盒子,父親獨自躺在窗邊,背影顯得有點瘦弱。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