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九章 世上瘡痍人間疾苦三(1 / 2)

“嗯,是的,‘樂於時傅’的於,漁網的網,生蛋的生,我今年7歲,家住漁村,我爹說我是他7年前一天夜裏用漁網撈起來的,他又姓於,就給我取了這麼個名字,糊弄我說我是漁網生的。”

“哦,嗬嗬,是於網生,人不可能是漁網生的,尤其是你這聰明伶俐的孩子。你口中的爹,可是父輩?”

“嗯,說是爸爸,可他又老又醜又凶狠,愛稱自己‘爹’,我就叫他‘老爹’了。他一點都不疼愛我,每天隻會叫我幹活……”於網生說到這裏,想起過去種種不幸,眼角又積攢起淚珠,不住地往下湧。

“原來如此,你被爸爸拋棄了嗎?”老人從於網生模棱的話中推測他的遭遇,由是關切。

於網生對此並不願過多的提及,直接就轉移了話題:“老爺爺,您喂給我吃的、還有身上貼的是什麼神奇的藥?雪蓮還是靈芝,肚子、身體怎麼會好得那麼快呢?”

“嗬嗬。”老人搖搖頭,端起桌上那碗濃香的麵,撫撫於網生的額頭,讓他平靜吃下,才漸而回答他的問題,“這麵湯用到了香砂六君子,益氣健脾,和胃降逆,你嘔吐的症狀,表麵上是胃納不佳、脘腹痞悶,實則是因為倦怠乏力後暴食引起,方才送進你嘴裏的那粒藥丸也是如此製法,本來藥效並無如此之好,隻因你體質極強,些許芍藥即可緩解,再敷予杏仁、梔子、紅花、蟬蛻磨製的消腫散,休息片刻便覺得容光煥發、病症痊愈。在老夫看來,這世上珍貴神奇的藥,不是那冰原上的雪蓮,也不是那絕壁上的靈芝,而是存在於我們的大腦裏,這個藥一旦發揮作用,會挽狂瀾於既倒,救膏肓返平安,這就是——愛。”

“愛?”於網生擦擦小嘴上的麵湯,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生活的這些年裏,你生了什麼病,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連你最親近的爹都沒有做到基本的照料和嗬護,幾乎可以說是隨你自生自滅,隻管你是否有幹過他布置的任務,因而你比同齡的孩子要瘦小許多,卻因為長期幹重活而比同齡孩子堅韌許多,可是連基本的照料都讓你受寵若驚,那麼造成這一切的隻有兩種原因,一種是你的爹是個喪心病狂的人,一種是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不是?”於網生對於這個答案露出驚訝的一麵,而內心此時卻是尤為爽朗。

“所以與其說你是被這藥治愈的,不如說是堅強的你體會到了從沒感覺過的愛,而振奮自愈。”老人拿出紙巾,幫於網生擦擦嘴,麵露出莫名的哀愁,“孩子啊,說了這些,老夫對你還是理解甚少,我覺得,像你這樣流落無助的孩子若是落在那店員手上,最多也隻是皮肉之苦,而落在像我這樣的人手中,你豈不是要有個三長兩短?”

“怎麼會呢?爺爺對我這麼好,怎麼會害我?”於網生更無法明白這話的意思。

老人言語低緩,意味冗長:“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裏,任何不能殺死你的隻會令你變得更強,對於那個店員的打罵,可以當作是一次教訓,以後不吃不新鮮的食物既可避免,而像我這樣莫名其妙對你好的人,他們表麵上對你嗬護有佳,讓你感激涕零,也許心裏在惦記著該把你賣到哪裏才好,或者幹脆就地拿走你身上值錢的器官,不日,你便生不如死。”

“啊——”於網生嚇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害怕地大叫出來。

“哈哈,別怕,我雖然把你帶到這兒也是有目的的,可不是要拐賣你,拿走你的器官。”老人歡笑著扶起於網生,覺得他的情緒特極端,一會兒感動,一會兒驚顫,好有些童趣,“說起來,我跟你之間還是挺有緣,你啊……和他真像。”

“他……是誰?”一陣驚悚過後,又是雲裏霧裏的,讓一貫寂寥的於網生好不習慣。

老人沒有回答於網生的話,而是從一旁的背包裏,拿出兩條米黃色的鬥篷,一條是於網生穿戴過的,已經破得不成樣子,另一條是和這條一模一樣的嶄新的,於網生一見了那鬥篷麵色立即變得鐵青。

“孩子,是我的一個朋友,叫歐陽千爵,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手裏還抱著自己還在繈褓中的兒子,當時沒有毛毯,他就把兒子用你身上這樣的鬥篷包住、捆綁起來,帶著妻子消失在了人世,後來聽說,他們都死了,而兒子卻失蹤了,那是7年前的事,假如他兒子還健在,那麼就有你這般大了,而且,我知道他的兒子左瓣臀上有一塊碗口大的橢圓深紅胎記,你的臀上恰好有這麼大一塊,位置也對,今天若不是那店員撕破了你的褲衩,恐怕我就不會那樣注意、要錯失這次天賜的機遇了。”

於網生拿過老人的鬥篷,細細觀摩,雙手竟顫抖起來,他有一種預感:他的命運,將會在今天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樣的鬥篷,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樣,老爹說過,撈起我那會兒,我身上就綁了這鬥篷,老爹說這件鬥篷可以防水,就拿去改做雨天的蓑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