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二章 隱之憂傷序幕(1 / 2)

“卯時……初運……未亨……”

夜風吹得緊,鈴兒響遍村,蘆葦聽風起,人兒聽鈴眠。時值深秋的漁村淩晨,不知是誰、不知在哪,突然伴著清脆的金鈴綿綿細語。颯遝的夜風有序地拂動蘆葦,隱約撥見一戶魚塘上波光嶙峋,渾濁的月兒在塘水之中翻騰碎裂,給萬籟俱寂的村裏帶來了類似晨的生機……景色仍是一片暗沉,這詭異的聲響,目前也隻有那常隱遁在暮色中,早起撈昏魚的於鎮唐能側耳傾聽,隻可惜他一時興起,不斷地哼出小曲,早全然忽略了還有人在他那口塘岸的深處,與他一唱一和:“……白發漁樵……小塘上……慣看蟲鳴……鳥叫……一次次撒網喜入塘,古今都少魚都撈光……撈光……”

“阿爵,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嗯,是那邊遠處池塘上的老伯在唱臨江仙吧。”

“誰說這個了,不是的!你再聽!”

“哎呀!痛!痛!小玉,我再仔細聽就是了……幹嘛這麼暴力,我手裏還抱著孩子呢……”

漁民們的木屋灌溉在色如黑土的魚鱗堆上,偶有一連串水花濺走這漆黑的物質,兩個披掛奇異鬥篷的男女倚在村中黃土堆上的白楊之後,神色匆忙地盯著包括這裏的所有異相,也許是那漫天的魚腥味惹得他們躁動不安,但男人懷中繈褓的嬰兒卻置若罔聞地擺著憨態大睡。

阿爵定了定神,抹抹碎裂不堪的夜視眼鏡,英俊的麵龐上繁複點綴著不知名的礦物粉末,在老去的月光之下依舊五彩紛呈,好不爛漫,一旁的小玉愁著眉頭,盡管麵相俏麗,此時卻怎得也比不了一個認真起來的男人。

小玉不敢打擾,一直就提心吊膽地望著他心愛的男人阿爵的臉,看著他粗壯的手臂穩穩地抱著他們的孩子,孩子安然打呼,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步步逼近,這樣強大的父親沒有道理會讓他的孩子無法脫離險境,而阿爵過了很久都沒有說一個字。

“你這是幹什麼?”阿爵突然轉過身,伸手把孩子遞給小玉,小玉莫名起來,那雙夜視鏡太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如同針葉的薄嘴唇在散發著孤獨的光芒,“我不懂,僅是看看敵情,就要把孩子交給我管?”

“對不起……我……暫時不能跟你一起走了,為了我們的孩子,你必須先走一步……”

“不!不行!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你別傻了!我們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我們的孩子不能,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道上最厲害的歐陽千爵嗎?知道你的人有誰不聞風喪膽?卻來了一群掛著鈴鐺瘋言瘋語的黑武士,你就擋不住了……”小玉不顧著性子含淚懊喪起來。

阿爵強忍著頓時在眼眶中洶湧的淚泉,搖搖頭,把孩子按在小玉的胸口,將他們母子一齊抱住:“聽我的話,這不是顯勇鬥狠的時候,這是為了我們全家的幸福所作的決定。”

小玉被阿爵熱烈的呼吸沁進心脾,一下子軟了起來,嚎啕不止:“嗚嗚……那我們在老地方見,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

阿爵來不及點頭,周遭便突然狂風大作,他們身前的白楊樹被吹彎了枝幹,頓時像被拉緊的大弓,隨時準備劍拔弩張。兩個人震驚地依偎著站起身來,一大團漆黑如麻的迷霧遮遍了目及的一切。

“前方……二人……藏匿……”

叮呤作響的鈴鐺在這一刻不斷細密、緊湊,共鳴聲如同劃破長空的鷹嘯在嘶吼,完全蓋住了那一句又一句蒼白到徹骨的二字冷語,但小玉和阿爵像被冰凍了一般,隻有兩雙瞳孔還能散出表達恐懼的神色。

黑色的霧靄漸漸散淡,天上的月亮也變得皎潔起來,一隻隻高挑的黑色長靴從霧氣中紛至遝來,為首的一隻率先登出,月光蹊蹺地直射在這人身上,隻見他全身具是清一色無紋路的碳黑軟鎧布甲戎裝,黑色披風綿長蕭瑟,頭上戴著沒有絲毫輪廓的六邊菱形拱麵頭盔,腰間纏掛一口黑鐵唐刀,其餘人隨後排列幾行呈現,竟與這為首之人無異的威風凜凜、煞氣逼人!一陣淩冽的寒氣,從他們身上鎧甲倒映出的月光中一齊凶猛地散發出來!

小玉驚恐地抱著孩子狂奔遠去,不時回頭看著阿爵漸漸隱沒在夜色下形影相吊的背脊,一串串淚花不斷地朝向他飄灑,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