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玉爵俯臥在血泊之中,黑色披風順著背脊慢慢粘在地上黏成一團,他儼然失去了下半截身子,側倒的爵士帽下,一道憂鬱的目光在麵具背後靜靜閃爍……
沈琳達那雙阻擋人群動亂的手臂,癱軟地伏到地麵上、在血水中用餘下的力氣支撐整個顫抖的身心,她攀爬到歐陽玉爵身旁,慢慢伸出手摘下爵士帽,埋入血裏依然泛著英氣的側臉輪廓展露出來似曾相識,她的手接著放在他的啞光麵具上抖得厲害,為揭開這最後一道神秘的麵紗忐忑不安……
麵具的繩結突然間鬆掉,麵具從沈琳達的指尖滑落,一張蒼白的臉就這樣被她的手背遮住,她慢慢放下手,淚珠跟著如同滾燙的鐵水從眼中湧出,無情地燒灼著她唯一能表達痛不欲生的臉:“善——你為什麼這麼傻——難道這麼做就能讓我高興嗎——”
悲泗淋漓間,她緩緩地撲倒在慕容善身上,世界再次沒入了黑暗……
“小沈,小沈!你怎麼了?快醒醒!”
在忽然熱乎的懷抱和搖晃中,大片光亮奪去了黑夜賜予沈琳達的黑色雙眼,她的刺痛感在千戶站外主題公園內布滿警示燈、探照燈的輝照下愈演愈烈,眼中的半截慕容善在如血池的舞台中蕩漾,黑色的布幕卻突然下降遮蔽了情景,一個肉墩子輪廓的剪影從布幕後鑽出來,帶出一大片光,射穿布幕,光耀一切都成了白洞……
“小沈……你可醒了!”懷裏的沈琳達醒了過來,牛俊豪帶著哭腔欣喜道,“身上竟然受了這麼多的傷……讓你受苦了……剛才歐陽玉爵又跟我通話勒索,我以為他又玩的什麼花招,派這麼多警察來這討伐,結果很意外看到隻有你一人,還算無恙,真是謝天謝地啊!”
“……老……老牛?”沈琳達驚訝地從蹲伏的牛俊豪懷裏抓著一旁的鐵柵欄站起,望著他身後公園血色的叢林已被閃爍的警車壓進泥土;一幫警察封鎖這裏檢查血手陸二還吐露著鮮嫩血液、破繭而出的屍身;冰冷的手銬仍舊凝結她早已麻木的左腕。她久久不能自已,她記得她明明在醫院從恍若眼前情節的這樣一個夢魘中醒來,被薛風帶著一起去夕休站擠過人群看歐陽玉爵的屍體,可是現在種種鐵的跡象表明,她隻是在剛剛莫名其妙的昏迷中短暫地遷徙至那裏,然後飛快地回來繼續,事態的異變,已經讓她在如此清醒的感觸下還覺得迷迷蒙蒙,已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區別。
可是這樣也好,就算是心存僥幸地以為這才是真正的現實或自欺欺人借此麻痹自己的感受,在現在這個節骨眼裏,她心愛的慕容善還不是夕休站那個慘死的半截。不過現狀未必就樂觀,她深深記得慕容善把她銬在這然後說出的那些話,她再明白不過是何意了。
“老牛,快解開我!魏真強帶著一群教徒竄進千戶站和控製了地鐵線的同夥一起,伺機炸開軌道,讓地鐵一鼓作氣衝進地下的軍事基地,再引爆地鐵上的遙控炸彈,妄圖一舉搗毀中伊的合作進展!”沈琳達扯著腕上的手銬,焦急地向牛俊豪講述緊急情況。
“什麼?這幫兔崽子跟老子發春咯!居然敢在老子旁邊陰著蹦躂,把我當傻瓜了——”牛俊豪聽了,怒不可遏地在血浸濕的泥土上跺腳,連踩出大血坑。
沈琳達揪心地補充道:“還有……歐陽玉爵可能也在那裏,到時不要誤傷了他……他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牛俊豪帶上沈琳達,率領眾警聲勢浩大地驅車趕往千戶站,裏裏外外將站口圍了三圈,正準備展開圍剿行動,忽聞地底傳來一陣貫徹天地的巨響,自包圍圈的中心開始立即襲來猶如大地震的震蕩感,眾警在驚詫中來不及穩住搖晃的身體,緊接著又一次突然襲擊的爆炸波及到站口,連同數百平方的地麵拔地而起,如暴風雨中大海翻騰起的滔天巨浪,將不能防備的眾警掀起大半,警車和人員在空中紛飛,伴隨著碎裂的混凝土和瀝青,往地上下起一陣黑雨。牛俊豪和沈琳達在車上僥幸避過狂災,慌忙折返、閃躲空降的危物,驚恐中,車上的後視鏡裏顯出撕裂的地麵升起一條盤旋塵霧的白鱗蟠龍,在黑夜裏飛騰、閃耀著威猛的身姿,升上天際。沈琳達舌撟不下地急忙轉頭,那竟是一節一節盤旋著竄出地麵的地鐵列車!巨大爆炸的衝擊力消散後,它居然因為引力開始從高空向她逃跑的警車這邊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