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四小時前一(2 / 2)

光色像凝結了時間一般,巨聲迅速降低分貝、緩緩消失,在洞窟的上空,一瞬之間低垂地開出一朵巨大的蓮花,極盡地亮徹整個洞窟,一切廣闊的景象盡收眼中,自蓮花的中心映出圓盤地形,那彌漫在空中的霧氣,如同蓮花倒掉的花粉,被光的鋒芒映紅,四下紛飛得如櫻花飄散,這萬紫千紅的美極景致,幾乎要讓張大龍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同時側眼看著他人,就連這些冷酷的搬運機器也竟會流露出一股審美的渴望,丟下手中繁瑣的事靜靜欣賞起來,張大龍實在弄不懂,這些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看,來電了,城堡的核心也開始運作了,這下可以便捷地搬運了。”

“城堡?”張大龍為旁人的一句話感到疑惑而流露出口,再順著他們目及的地方望去,整個人頓時被驚在原地一動不動,比剛剛那個被巨聲振得發瘋的他,表情還要誇張好幾倍——在這個龐大洞窟的中心,剛剛那朵蓮花變成一座倒立的紅色城堡!

這座白色大理石築成的城堡呈倒螺旋狀,如同雄偉的高塔、垂掛的巨型鍾乳石,更像一顆巨大的陀螺,撐起洞窟的拱頂、刺進洞窟的地麵。極具哥特式建築風格的高聳入雲的尖頂,此時變成固定地基的梁柱而深深埋入地麵,尖頂上巨大斑斕的玻璃畫花窗成為大門,其下築上盤旋的雲梯直達地上;拱廊和飛扶壁上層層節節穿插浮雕、裝飾雕花,輕盈美觀、高聳峭拔;紅藍交加的玫瑰或柳葉花窗玻璃內,被透出的深紅色燈光射穿,在周身細密地繪製出一片血色的聖經故事,淒美地點綴在城堡各處繁複的排窗上,映遍整座城堡;束柱、細柱與朝下的券肋氣勢相連,增強動勢向下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讓整座城堡看上去線條簡潔、外觀宏偉,而內部又十分開闊明亮。

這些光景恍如貼在他臉上一般,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徹底被這個比大自然鬼斧神工還要光鮮亮麗的高超建築藝術所折服,他瞬間明白了這裏之所以不會塌陷的原因,也知道了這裏不僅僅是一座大型的儲藏室,更是整個據點多元化空間的中心,他實在沒有想到那對華裔的意大利雙胞胎兄弟竟留下如此雄偉的神跡,盡管怪異地倒立,卻是更加的光彩奪目、富麗堂皇,著實令他為之震驚。此刻,他晃晃腦袋,巨大的感歎之餘是一絲小小的哀聲,他想現在這裏再怎麼宏大、神奇,也隻不過是無麵教的一處魔宮,揭開了這裏神秘的麵紗、看透了城堡崇高的外輪廓,裏麵也就隻能剩下一些哀婉到可能馬上就要被武警特警官兵槍斃的邪惡信仰的壞蛋。

這個紅色堡壘的強烈光束,蔓延到龐大洞窟的邊角,張大龍看到光暈之處,數以萬計的鋼絲繩縱橫在上空穿梭、過往,聯於城堡和岩壁之間,當它們泛著帶有金屬光澤的紅韻反色時,抬頭看去,這裏簡直就像自行車的車輪結構:城堡恰似車輪的軸承,那些交錯的鋼絲繩則是車輪上的車條。想到這裏,張大龍不願再細細分析,他不敢想象剛剛的震動,可能是城堡自轉,借由這眾多的鋼絲繩,帶動周圍的岩壁旋轉,但是在他看到略低的地方也有少數鋼繩,並穿越岩壁上稀少的岩洞時,他便打消了這個可笑的推測,但是一些新的見解又萌生在腦海中:那個在刀路上深入險境、還生死未卜的羅曉鋒,如果順利活下來的話,這裏就是被那些教徒稱作“紅色聖光”的終點站,那些岩洞就是他可能即將出現的出口。張大龍每每回想羅曉鋒的處境,就為他揪心地擔憂起來,他一點也不想聽到或看到羅曉鋒的死,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一路嬉皮打鬧走過來的哥們兒分隔在兩界溝通,他看了看附近相對安全的角落,欲找機會與羅曉鋒取得聯係,卻還是紮身到木箱堆裏幹著那些與他毫不相幹的事,他想還是算了,羅曉鋒能平安地睡到出來為止,是最好不過的了。

“剛剛是停電了嗎?”羅曉鋒撲倒在一小片白骨堆裏,他身體下的白骨堆積到把下麵的刀鋒掩埋到完全看不見,於是幾乎成了這條殺人如麻的刀路上,最為平坦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驚魂未定的他,雖然奇跡般生還,內心卻還無限地處在剛剛那個有驚無險的時刻裏,他開啟紅色探照燈、匍匐原處,探視這裏轉入一片漆黑的刀路和身後已經停止運作的孤零零的吊索,當他夠頭望向豐臀後麵,那被千刀萬剮得如蜂窩的砧板時,汗如雨下,濕了一遍又一遍因詫異而扭曲變形的張正的麵具,“……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好險好險,差一點就要當這塊砧板的陪葬品了。雖然本尊本著驚天地泣鬼神的魅力讓老天你都舍不得我死,但是你這種幫忙不幫到底的懶惰行為是應該要遭到痛批的:把我丟在這個鬼地方算是怎麼回事啊,我又該怎麼出去呢,難道等著這吊索重新啟動,然後抓住它繼續玩兒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