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樂在我們村上是一個名人，幾乎人人皆知！他是一個被妻子虐待的極窩囊的男人！凡是男人們虐待女人們的種種方法，他的老婆都讓他嚐過。現在吳家樂八十多歲了，他的六十五歲的老婆還像以前一樣虐待他。不讓他上床睡覺，讓他睡在鍋地上。不給他吃飯，餓他，餓得他頭昏眼花，出門乞討。罵他老不死，嫌他髒。我爸爸被人稱為‘吳家樂’，你可以想像他在家中是怎樣的地位！”林美華歎了一口氣後連喝了幾口茶。
“男人成了‘吳家樂’，等於無家嘞！”潘正龍覺得不可思議。
“後娘老打我，爸爸不護我，我就老往外麵跑。我喜歡呆在外麵。讀書讀不進去，初中未畢業我就輟學了。我天天盼我快一點兒長大，長大後飛出這個令人痛苦、令人窒息的家。我二十二歲那一年，經人介紹，我認識了離我家三十多華裏的李家灣的李家老二，他後來成了我的丈夫。他叫李宏林。他家家庭條件比我家好。他哥哥是醫生，弟弟是藥師，他弟兄三人隻有他一人在農村種田。我和李宏林剛開始談對象時，他父母、哥哥都不同意。他們認為我太神，不是一個凡人。為了扭轉被動局麵，我一到他家就爭先恐後搶事幹。他父母、哥哥見我這樣態度改變了一些。不久，他弟弟放暑假從大學回到家裏。他每次見到我都和我抬杠，他容不下我。在他影響下，他父母、哥哥對我的態度又改變了。他們決定通過媒人回了我。我憑感覺明白他們的居心後，決定鬆手放棄他。俗話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我不是一個痞子、賴子幹嘛要死纏著他活受罪啊？！我要長相有長相，要性格有性格，我不至於嫁不出去吧？！分手前，李宏林喊我上山割竹子。我想，快分手了，好歹就是這一回，我就痛快地答應了他。我們吃過午飯後出發，時間不長，我們就來到李家灣後山上。二個小時不到，我們就在後山割了二擔竹子。之後，我們在後山東邊毛竹林中玩。我們一會兒躲貌貌；一會兒講故事；一會兒相互追逐。當我像蝴蝶一樣在竹林中揮動雙臂，穿梭飛舞時，李宏林詩興大發、出口成章，他在毛竹林中做了一首詩。至今我記得這首詩的句子。我背給你聽。”林美華看了潘正龍一眼，見他聽得入迷便背誦起來。
“好大的竹林啊，
你俘虜過東洋兵；
好大的竹林啊，
你頭上有綠雲！
林子大了，
什麼鳥兒都有；
林子大了，
可以組成一個大家庭！
大家庭，
你收留流浪的鳥兒；
大家庭，
你是‘老弱病殘’的樂園！
築巢孵卵的鳥兒離不開你，
你守護嗷嗷待哺的鳥兒的生命！
春夏秋冬，
不變的是你身影；
風霜雨雪，
堅強的是你的個性；
電閃雷鳴，
挺直的是你的脊梁；
虎吼龍吟，
舒展的是你的永恒的愛心！
我願意一生生活在你這個華麗的林子中，
與林為伴為侶是我的此生之緣！
我想有一個家，
我想生活在幸福的家中；
如果一顆子彈打來，
我願意像鳥兒一樣從竹枝墜落！
血流滿地，
這兒的泥土是我這個薄命人的歸屬！
我死後魂化做綠雲，
在綠雲中有一代又一代的鳥兒盤旋；
身化做沃土，
在我的沃土中竹更加高風亮節！
好大的竹林啊，
好大的詩；
好大的竹林啊，
好大的家；
好大的竹林啊，
好大的神話；
好大的竹林啊，
竹林好大！”林美華一口氣背完了這首長詩。她背完後眼睛盯著潘正龍看，她要看他的反應。
“他什麼文化？”潘正龍認為李宏林文化不淺。
“高中！”林美華答道。
“一個高中生會做這麼好的詩？！”潘正龍此話有阿諛奉承的味道。
“他家人比一般人聰明。他第一次做詩就做得這麼好，由此可見他多麼聰明！他在林中吟詩，聲情並茂；我在林中感動，心潮起伏。後來我們兩人緊緊地擁抱，任熱淚滂沱。此時我們決定永不分開，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我們都要想方設法克服它。經過我們的努力，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是奉子成婚的，先斬後奏，這是我想出來的主意。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勞燕紛飛，一點不假。生過孩子後，我們和他爸爸、媽媽分了家。結婚時李家欠了一屁股的債，分家後債分了一部分給我們，大約萬把塊錢。這些錢對於有錢人來說不算什麼，對於我家來說是一筆大債。我家隻有二畝田，種田賠本這是公開的秘密。我沒有班上，李宏林替人開車討生活。老板買的車子是二手貨車，搞了一年隻賠不賺。老板賠錢他的工資發不出來，老板打了許多白條給他。過年時李宏林給了我一大把白條，我拿起白條要去找他的老板算帳。他不給我去，我倆大幹了一場。這是我們第一次打架。過完年後我不給他去老板那兒開車。李宏林無班上天天蹲在家中，我們兩人大眼瞪小眼無事生非不吵就打。如果不是兒子拴住我，那麼我會跑回娘家的。李宏林爸爸看我們因為生活困難老是吵架就給我們出了一個主意，他要我們買汽車搞運輸。我們接受了他的建議。買汽車需要許多錢，我們沒錢就向親朋好友借。這個借五仟，那個借三仟；這個借二萬，那個借一萬，一共借了七八個人才湊齊買一輛農用車的錢。農用車國家規定隻能用於田間地頭，運輸糧食、化肥、種子、農藥、農具之類的東西，不可當載重貨車用。李宏林發財心切，他不顧國家規定將農用車改裝成貨車。他用這輛四不像的車子搞運輸。人家正規貨車拖八噸、十噸，他這輛四不像的車子拖六噸、七噸。農用車載重一點五噸，你看他加了多少重量。車子承擔的重量太大，輪胎每月要換一副。他省不得買好輪胎，他買二百塊錢一副的雜牌輪胎。看他開車真害怕，車上東西裝的多車子行走時搖搖晃晃。他一天拖三趟，早晨一趟，中午一趟，晚上一趟。早晨交警未上班時拖一趟，中午交警下班離崗吃飯時再拖一趟，晚上交警下班時再拖一趟。他的車子是黑車、險車、逃稅的車，除了交警要抓他交管所的人也要抓他。我整天為他提心吊膽，害怕車毀人傷（亡）、肇事碰瓷或者被抓被罰的事情發生。小事月月有，大災年年見，他開了二年車，我受了無數的罪！壓死鵝、碰瓷、上學習班、交罰款、撞到人、翻車、掉進江裏等等這些事情在他二年的開車曆史中都出現過。他開了二年車，得失相當，等於沒賺。舊債未還，新債又添，這日子怎麼過啊！舊債新債如同二塊大石頭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窮則思變，從此我開始尋找發財的辦法。有一天“駁她肉”小萍上我家門和我刮涎，她告訴我老道明是一個打麻將高手十賭九贏，每回能贏一二百。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受此啟發後義無反顧地走上牌桌。開始老輸，後來一會兒贏一會兒輸，再後來大起大落，贏的多輸的也多，最終贏少輸多。正如人家說的那樣——穿是威風，吃是真功，嫖是一場空，賭是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