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三絮絮叨叨說著,後麵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句心上人上麵。
心上人,心上人……心上人!
當年,就是在這藥行裏,自己挑燈夜讀,迷糊睡了過去,是他,給自己身上蓋了這件披風……
猶記得,那被溫暖包裹的感覺,自己一直以為是因為這披風的緣故,難不成,是他在擁抱自己?!
披風……心上人……
難道,早在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女子?所以將這件披風送給自己?
他當時,還留了一張字條給自己,最後一句是——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下麵,署了他的名字。
所以,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他為了這一句承諾,一直都在等待,等著她看清他的人,看懂他的心,然後一步一步走近,相攜相依,再不分離。
這個沉悶而木訥的男子!
——略,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愛你,在你還沒有愛上我的時候,就愛你很久很久了。
——我也是,很久以前就……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等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淚水湧了上來,幸福的笑容隨之揚起。
多年前,有個自詡聰明的傻女子,自以為女扮男裝,機敏過人,沒想到第一次見麵,就被他識破身份,將這一份見麵之禮送給她,然後,暗地關切,默然守護,等著她的回應……
而她,卻總是為他的冷清,他的無情而耿耿於懷,欲言又止,糾結不定,一次次逃離,一次次分開,由著自己的心性,讓他苦苦等候了那麼久,那麼久……
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傻,更笨,又更幸運的人麼……
顏三的孩子經自己一番檢查診治,隻是難產虛弱,並無大礙。
老師君正彥見她心情大好,自己也深受鼓動,身體一日好過一日,根本不像個病人。
這一日清晨,紅日當頭,霞光嫵媚。
吃了早飯,正準備在院中懶懶散步,活動下手腳,就聽得大門外吹吹打打,熱鬧非常。
哦,這鎮上,有人要娶媳結親……
根據“先帝”遺詔,喪禮一律從簡,國喪隻維持了短短七日,便是宣告解除,民間生活如常,一切照舊。
即便如此,這家人也忒心急了些吧?
聽得那喜悅的曲調聲,不知不覺,自己也受到感染,打開大門,立在門邊靜靜探看。
奇怪了,都什麼時候了,老師和芷兒,居然還緊閉房門,沒有起身,就連這幾日在家裏帶孩子的顏三哥,此時也是不見人影。
難不成,都出門看熱鬧去了?
丟下自己一個孕婦在家不管,這些人,真是狠心!
不過,這話也不太說得過去,孕期才不到三個月,小腹依舊平坦緊實,再加上一身青灰深衣,鬼才看得出是個孕婦來,再說,顏三哥還叫她君公子呢,成天邀約出去喝酒……
微微笑著,遠遠地,就見一隊人馬迎麵而來,大紅花轎緊隨其後。
閑來無事,眯眼瞅著迎親隊伍,有熱鬧,不看白不看!
新娘坐在轎子裏,自然看不見,隻好去瞧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了。
頂上陽光逐漸亮堂起來,微微有些刺眼,一時間,竟看不清那人的麵容五官,隻見那一身玄紅相間的喜服,包裹住那強勁挺拔的身軀,肩寬腰直,氣度恢宏。
心底突然一顫,這身形,好熟悉,他是……
漫長的隊伍緩緩朝這邊行來,其中人頭攢動,多得出奇,有騎馬的,有步行的,有佩刀的,有持劍的,歡聲笑語,吼聲震天。
他們在叫什麼?
傾耳細聽,那聲音,依稀是——
“南醫北俠,天造地設……”
新郎端坐馬上,隻振臂一揮,立時止住身後眾人的聲響,接著一個翻身落在馬下,疾步朝她奔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君浣溪睜大了眼,一瞬不眨望著麵前站立之人,眼淚簌簌。
濃黑的劍眉,狹長的俊目,高挺的鼻梁,線條分明的薄唇,整張臉龐都籠罩在燦爛的陽光裏,一如初見那般,英挺陽剛,明朗絕倫。
是他,真的是他,他來了……
他笑:“怎麼,不認識我了?”
君浣溪吸一下鼻子,有絲絲無措,喃道:“陛……”
“嗯,隻過了三個月,當真不認識我了,我可不姓畢——”
他神情嚴肅,下一瞬,卻是唇角上揚,無聲朗笑:“我姓楚,我叫楚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