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知道他是精心布局,算計自己,也根本不該反應那麼強烈,那麼憤懣。
自己本來就欠他的,不經告知商議,擅自剝去他的記憶,安排他的人生,自以為是對他好,卻不知道,原來竟與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馳。
他過得並不好,守著絲絲殘餘的感覺,握住些許記憶碎片,因此而鬱鬱寡歡,苦痛不已。
所以,他要算計,要報複,都是沒有錯,相欠多年,自當償還。
說到底,自己隻是在借題發揮,想法出宮罷了。
現在雖然順利成行,心情卻絲毫輕鬆不起來——
自己身體空乏,頭昏腦脹,又被找到老師的喜訊激動得魂飛天外,似乎遺漏了好幾件重要的事情——
夜明珠不但沒拿出來,反倒讓他把玉牌重新摘了去。
至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恢複的記憶,自己心中困惑,卻忘記詢問。
還有黃芩,擔心那人的身體,留他在宮中照料,反過來想,又留下了一個牽絆,顧此失彼……
到了宮門處,一輛雙馬並轡的四輪馬車早已等候於此,馬車四周還有數名便裝男子,個個牽著高頭大馬,強悍幹練,一見她過來,均是行禮問候。
“君大夫,卑職奉命隨行,這就啟程嗎?”
君浣溪點頭,微微蹙了下眉,這陣仗,有些興師動眾了。
上得車去,對著那車夫言道:“我還有東西落在南市的朋友府中,先去取了,再出城吧。”
“是。”
那車夫應著,正待揚鞭出發,忽然車下傳來喚聲:“君大夫,等等!”
君浣溪掀簾一看,一名長青宮內侍匆匆走來,將一個布包遞給自己。
“什麼東西?”
那內侍答道:“君大夫看了就知道了。”
君浣溪將布包接過來,點頭致謝,待那內侍遠去,這才打開細看。
包裹裏,有一隻溫壺,裏麵盛了大半壺雞肉粥,還有一隻食盒,盒裏是一些精巧點心。
肉粥與點心都是自己素日極愛的早膳,溫度正好,鮮香撲鼻。
可是,他的心意?
笑了笑,隨著馬車起步的輕微蕩漾,慢慢吃起來,隻覺得其中滋味百出,已經品不出原味了。
隨意看向車廂,地方寬敞舒適不說,車底鋪著厚厚的褥子,男子衣物與被服細軟,一應俱全,十分周到體貼。
看著這些,不由微微歎氣,不用說,這又是與他有關。
這樣的男子,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呢……
車輪滾滾,穿過大街小巷,一直朝南行,最後停在了沈奕安的那座宅子門前。
下車揮退一幹侍衛,上前叩響門環,沒過一會,就有一人前來應門。
“君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說著,打開府門,側身讓她進去。
君浣溪認出是沈奕安府中的王管家,點了點頭,徑直走向裏麵院落,邊走邊四處張望。
“你家少爺呢?還有瓦兒,蒙哲呢?”
王管家驚訝看著她急切找尋的身影,不解道:“少爺不是回弘西去了嗎?君公子不知道?”
“什麼?”
君浣溪猛然回頭:“走了?”
沈奕安,他說過在府中等她,不見不散的,怎麼就這樣不聲不響走了?
王管家答道:“少爺是昨晚連夜啟程的,說君公子可能會來取東西,讓我在這裏等著。”
君浣溪怔忡道:“我……取什麼東西?”
王管家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就是這個,少爺臨走時交給我的,請君公子親啟。”
君浣溪手指顫抖,接了過來,信是用火漆封了口的,顯出寫信人對此事的慎重來。
打開一看,裏麵是寫了幾行蠅頭小字,隻幾眼掠過,立時僵住不動,心跳如鼓。
半晌,才喃喃出聲:“他走的時候,還說什麼沒有?”
王管家道:“少爺沒說什麼,隻說君公子看了信就知道了。”
君浣溪咬了咬唇,將信箋收入袖中:“瓦兒和蒙哲呢?有勞王管家去請他們出來……”
王管家皺眉答道:“花小姐一直沒回來,蒙少俠出去尋她,也是一夜未歸。”
君浣溪聽得又是一驚,難道是宇文明翔緊追不舍,瓦兒甩不掉他,連沈府都不敢回?那蒙哲出去找她,三人會不會碰到一起?這糾結的情感,最後如何解決收場呢?
疑問一大堆,此時卻輪不到她來管,就算抱著個孩兒,以瓦兒的身手,也應該不成問題;而老師,已經是風燭殘年,這些年也不知經曆了些什麼,過得好不好,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他老人家,好生相勸,接到一處妥善之地,小心侍奉,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