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麼,你不敢聽嗎,你不是已經移情別戀,心如磐石嗎?難道還會在乎我這幾句實話?”
他負手而立,怒容斂去,麵色溫和如水,徐徐道來:“你說我算計你,是,我承認,或者,更準確一點,我是在進行一場賭博——我征戰,大婚,納妃,生子,立後,盡數大張旗鼓,世人皆知,我想,若是她愛我,必然會嫉妒忿恨,站出來與我理論……”
說到這裏,臉色愈發蕭瑟:“但是,沒有,她始終不予出現,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等待,我實在撐不下去,隻能痛下決心,拋出最後一個籌碼,那便是……”薄唇微啟,緩緩出口:“我的命。”
“你……”
君浣溪張了張嘴,整個人都是呆住了:“你瘋了!”
“我在想,若是我重病不治,彌留之際,她再是冷傲狠絕,總該出來見我一見,機會雖然渺茫,我別無他法,總得賭一賭,於是放任那下毒之事,不予聲張……但是我又怕,怕她真的狠心不來,屆時當真陰陽相隔,追悔莫及,所以我留了後路,雖然瞞了眾人,卻悄悄派了死士給師父報訊求助——”
宇文明略說罷,眸光平靜下來,與她對視:“浣溪,我清醒之後,什麼都想起來了,也打聽了你這些年的生活,你當初黯然離去,深入疫區的辛苦,這回為了救我,不顧己身安危,耗盡心神……我不相信,這樣的你,會不再愛我,會另戀他人。”
君浣溪眼中含淚,心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開了,眾多情緒奔騰而出,全無控製,隻輕聲道:“你就那麼篤定?如果我真的愛上別人,卻又如何?”
“若是,我也不再攔你,我說過,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自由?”
還有人在宮外等著自己,就怕他不予放行,趁此機會,索要自由!
知道自己心思卑劣,貪得無厭,可是,自由啊,多麼令人向往……
“是,包括自由,你若是想要,我都會給你——”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瑩光閃耀,令人心折,話題一轉,忽道:“近段時日,我派出的人手陸續回來,有一組,帶回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君浣溪還在咀嚼著他方才的話,尚未回神,喃喃道:“什麼?”
“有人在漓南鄉野,見過你一直尋找之人——”他唇邊帶笑,輕聲道,“是老師,還有芷兒。”
君浣溪驚叫一聲,跳起來扯住他的衣袖,原先爭執不休的問題盡數拋在腦後:“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老師,芷兒,原以為今生已無機會再見,沒想到……
天子斥候的力量,非同小可,果然強大。
宇文明略點頭,正色道:“我沒騙你,是真的!不過呢,老師很固執,我的人沒能把他帶回來,需要你自己親自去,隻不過……”
狹眸中幽光一閃而過,風雲變幻,隱晦莫名,續道:“你若不及時動身,老師如又去往別處,可就不好辦了。”
“嗯。”
君浣溪稍一思索,即是定下心思,尋親事大,其餘都是後話。
滿腹愁思,全部心緒,盡數轉移地方,腦中隻一個信念,先找到老師,一切……過後再說:“我要最好的車馬和人手,即刻出發,芩兒……”
“嗯,芩兒就留在宮中,我會備好一切,你路上自己小心,好好顧惜自己,至於這回來的時日——”他沉靜一聲,即是退了開去,站到高處,笑容微澀:“除非你想通了,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不會再有絲毫勉強於你……”
話聲越來越遠,飄飄渺渺,幾不可聞。
“記住,我就在這裏,會一直等著你,一直……等你。”
渾渾噩噩走出殿門,回到值房,剛跟黃芩說清情況,就聽得外間有人稟報,說是馬車和隨行人員都已經在宮門處待命,隨時聽候差遣。
他的動作,倒是不慢呢。
“好,我立時就來。”
君浣溪接過黃芩遞過來的背囊,不忘叮囑一聲:“陛下那邊,你還是多留心,日常推拿按摩繼續進行。”
“是,先生你路上小心,見得老先生,代我問好。”
低低應了一聲,隨著那內侍一路朝宮門處走去。
天色尚早,太陽還躲在雲層裏沒有露臉,殿外涼風習習,清爽無比。
一絲清風拂上麵頰,熱浪消退,開始思索從昨夜到今晨的林林總總,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