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巔峰之上(4)(1 / 3)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橫行無忌,幾乎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也幾乎不在乎傷害任何一段人際關係。他內心中也確實沒有把阿梅裏奧當回事,那麼他為什麼要主動安慰阿梅裏奧呢?

也許是喬布斯太了解那種被遺棄的刻骨銘心的痛了,所以多少有了一點道德顧忌。這一個小小的舉動,預兆著他那堅固的心靈有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變化。

“幹掉”不稱職的阿梅裏奧,是喬布斯內心的真實想法。但是,當伍拉德勸他接任CEO時,喬布斯卻變得優柔寡斷、患得患失起來。這樣的情緒狀態此前從未出現在喬布斯42年的生命中。

他絕不是因為道德顧忌。世俗的道德,根本約束不了他的手腳。

他不是傻子。蘋果的現狀慘不忍睹。盡管他認為阿梅裏奧不稱職,但真的讓他來力挽狂瀾,喬布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以說,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該怎麼辦?

駐矽穀的媒體編輯邁克爾·墨菲(MichaelMurphy)當時就發表議論說:“蘋果無論如何需要一個救星,這個人必須同時是偉大的管理者、預言家、領導人和政治家。唯一稱職的人,也許就是耶穌,不過他在2000年前就已經被釘在十字架上了。”

西部數據公司的CEO查爾斯·哈格蒂(CharlesHaggerty)的說法更過分:“蘋果還有救,但你得把上帝請來。”

顯然,喬布斯再狂妄,他也清楚,自己不是耶穌,更不是上帝。如果真的接任了蘋果CEO,恐怕也做不到挽狂瀾於既倒。一旦蘋果在他手上破產(這固然是死得其所,原本就是由他開創的),就會極大地損傷他好不容易重新樹立起來的好名聲。

現在,他已經是上市公司皮克斯的CEO,好萊塢已經將他奉為新的神祇。但皮克斯的成功,其實和喬布斯的領導及管理並沒有太大關係。更為甚者,皮克斯能夠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喬布斯傾力於NeXT,疏於對皮克斯的關注所致。喬布斯隻是在成功即將到來之際才從卡特穆爾手中搶過了CEO的職位,獨享了成功的榮耀。一旦接手蘋果失敗,老賬重提,就會揭開一個喬布斯最大的傷疤——他從來就沒有成功地擔任過CEO。在蘋果時期,CEO不是他。在NeXT,以慘敗告終。在皮克斯,功勞也不是他的。

伍拉德不是不知道這些情況,但還是主張選喬布斯,也是因為別無選擇。

喬布斯在蘋果前景極不確定的情況下,陷入了彷徨。在一個周六的早晨,喬布斯給英特爾的CEO安迪·格魯夫打電話,絮絮叨叨地列舉了一大通好處與壞處。可是這個電話打得太早了,格魯夫聽到一半,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說:“史蒂夫,我才不在乎蘋果會怎麼樣呢?”

喬布斯愣住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乎蘋果的。是啊,他怎麼可能不在乎蘋果呢?蘋果從開創的那一天起就有他的基因。他離開蘋果也是迫不得已的。盡管在此後的十幾年裏,他一直對蘋果懷有仇恨之心,但恨其實是愛的一種表達方式。而當他重返蘋果,盡管隻有短短幾個月,但這幾個月裏的付出就足以改變他此前所有的怨恨。

在伍拉德的極力鼓動下,喬布斯作出了一個決定。他不接受CEO的職務,但會以“顧問”的頭銜為蘋果工作90天,找到合適的新CEO,盡快幫助蘋果找到絕處求生的辦法。而且,他也沒有搬進阿梅裏奧裝修豪華的辦公室,而是在董事會會議室旁邊找了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顯然,喬布斯給自己留了一道隨時可以撤退的後門。

伍拉德沒有辦法,隻好任命首席財務官弗雷德·安德森擔任代理CEO。但是安德森在高級雇員大會上明確表態,自己會在喬布斯的指導下工作。這意味著,喬布斯“垂簾聽政”的奇特生涯開始了。

這樣奇特的職場生涯注定不會持續太久的。垂簾聽政的結果絕不可能是從後門溜走,而是會衝到前台的寶座上。這是人的微妙的心理機製決定的。隻要你一投入,你就會在乎。隻要投入一點,就會投入更多。隻要在乎一點,就會在乎全部。這就是行為漸進式地改變了態度。

斯坦福大學的心理學教授菲利普·津巴多曾設計過一個模擬的監獄實驗,征募大學生誌願者在其中待一段時間。津巴多用拋硬幣的方式隨機指派了一些學生做獄卒,另一些學生則扮做犯人。

一天後,這些扮演的角色就真的進入了角色。獄卒開始變得冷酷無情,用一些侮辱性的措施來貶損犯人。犯人們有的瀕臨崩潰,有的逆來順受,有的奮起反抗。總之,這個僅僅是模擬的實驗,很快就和現實中的監獄一致起來。津巴多後來總結說:“這個創造出來的監獄,正在同化我們,使我們成為它的傀儡。”津巴多不得不在第6天放棄了這個原計劃要進行兩周的實驗。

這個實驗不但揭示了情境可能會對人的行為造成的重大影響,也揭示了角色可能會對人的行為造成的重大影響。這些分別扮演獄卒和犯人的大學生誌願者,原本都是相同的角色定位,但是,當他們被賦予了不同的角色後,很快就按照與新的角色相吻合的社會規範(或潛規則)行事了。

別忘了,這僅僅隻是一個扮演實驗。而在現實中,真實的情景會讓人們更容易入戲,入戲的程度當然也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