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樹葉的歌聲(2 / 3)

阿樹葉無意中抬了一下頭,發現正在看著她的穀頭,於是友好地衝他微笑。她的微笑讓穀頭顯得很不自在,慌忙於巴目光收回來,心裏覺得自己再一次被她打敗,更加的不服氣,就想、給點反擊讓她不舒服。

穀頭用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阿樹葉的頭發,大聲嘲笑說那是死人的頭發。她放在石頭上的那團頭發是從死人的頭上剪下來打成團戴著的。你們幫她洗的頭發是挨過死人的頭發的……雖然很多人都已經知道阿樹葉頭上頂的那團黑發是她的媽媽、奶奶或外婆們留下的,但沒有那麼深刻的意識到那是死人的頭發,現在羊皮穀頭突然這麼大聲叫嚷,覺得正在洗挨過死人頭發的頭發時心裏也有一種恐懼湧起。男孩子們突然覺得很剌激,也跟著穀頭起哄嚇唬膽小的女丫。奶渣和扁豆角這時又找到了和穀頭的共同愛好,一起賣力地喊著死人的頭發繼續嚇那些女丫。最先有一小部分膽小的女丫就尖叫著逃開,於是,這小部分膽小的女丫又影響了更多女丫,最後大部分女丫都爭先恐後地逃回家了,隻留下三四個膽子稍大點的還站在那裏,但也有點不知所措。亮晶晶的淚珠從阿樹葉的眼睛裏滴落在溪流中。一些男孩子看到阿樹葉哭了,就停止起哄,不再出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溫走,有些潛到水潭底想給她摸些好看的石頭。

穀頭激動得滿身是汗,覺得終於給阿樹葉重重的一擊,心裏有說不出的痛快。奶渣和扁豆角起哄的時候,阿樹葉的目光一直盯著他們看,直到看得他們不好意思閃到穀頭背後。他們覺得剛才一不小心的叫喊已經鑄成了大錯,無法再繼續跟著阿樹葉了,隻好站到穀頭這邊成為阿樹葉的對頭。

穀頭覺得阿樹葉已經哭了,就沒必要再對一個流淚的戰敗者繼續給予無情的打擊。他高興地隱哨一聲朝山的那頭奔去,奶渣和扁豆角緊跟著奔走,三個山猴子瞬間消失地密林之中。不久之後,他們勝利的笑聲就在對麵最高的那座山峰上回響起來。

然而,很快、穀頭、扁豆角和奶渣又吃驚地發現原來被嚇跑的那些女丫又重新回到阿樹葉那裏和她玩了,而且幾乎所有的男娃們都成了阿樹葉的好隨從。難道他們不再害怕死人的頭發嗎?穀頭、扁豆角和奶渣他們逮誰問誰,“你們敢和戴死人頭發的阿樹葉玩嗎?”那些人都說不害怕。有些被問急了的人反問他們:“你們害怕你自己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頭發嗎?”自己家裏人的頭發當然不怕,穀頭他爺爺死的時候,穀頭還用手摸他的頭呢,跟生時一樣的感覺,不可怕。穀頭還沒來得及好好慶賀勝利就又再次麵對失敗。

扁豆角很快又得到消息,阿樹葉的耳朵很特別靈,隻要是樹葉的歌聲她都能聽到,無論住在哪個山裏吹,即使她睡著了也能聽到。穀頭一百個不相信。奶渣和扁豆角本來是有點相信的,但是見穀頭不相信也跟著不相信。

奶渣和扁豆角好幾次想轉到阿樹葉那邊跟她玩,但每次他們靠近就被阿樹葉身邊的孩子們嘲笑是兩頭蛇,兩邊走的叛徒,所以他們又被逼得回到穀頭這邊和阿樹葉成敵人。

阿樹葉知道剛開始的時候穀頭、奶渣和扁豆角對她是很友好的,還為了想跟他說上話而費盡心機,可是,她弄不清楚為什麼突然之間穀頭要和她做對,還帶領奶渣和扁豆角處處跟她作對。她很想弄個明白。

阿樹葉專門在山腳下的烏龜湖邊等放牛回來的穀頭、奶渣和扁豆角。“看呀!”扁豆角遠遠看到阿樹葉,驚喜萬分,大頭在細小的脖子上轉個不停。躺在牛背上的奶渣一躍而起,“在明日在哪?”穀頭看到阿樹葉日寸,心裏也一陣激動,他很喜歡看到她,不過,因為想到自己是和她要作對的,絕不能給她好臉色看,也不許扁豆角和奶渣給她好臉色看。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高興的表情收起來,板起臉目不斜視,假裝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你們已經看到我了,假裝沒看到。”阿樹葉大聲對他們說。

馱著穀頭的頭牛從阿樹葉麵前走過,穀頭冷笑著掃了阿樹葉一眼,仰頭看天,沒回答她,還想、故意讓牛嚇跑她,吹了一聲哨子,拍了一把頭牛的屁股,頭牛的腳步加快,小跑著奔向烏龜湖,後麵的牛群也奔跑起來。扁豆角有點擔心阿樹葉羊皮牛撞到,叫她快點閃開。阿樹葉卻一點都不怕,攔住走在最後麵的一頭貪吃草葉的小牛,輕輕一跳就坐到牛背上,抓著小牛的嫩角讓它快點追到湖邊去。

穀頭,扁豆角和奶渣吃驚地看看騎著牛兒朝他們走來的阿樹葉,萬萬沒想到她也有這等本事。“她太厲害了。”奶渣小聲說,“可能騎驢和騎牛是一樣的。”“她到底還有多少大本事沒使出來呢?”扁豆角也滿心佩服的語氣。

穀頭也對這個不一般的女丫刮目相看。

“你們為什麼要討厭我?”阿樹葉的目光像閃電一樣掃過,扁豆角和奶渣的腦袋就像被暴風雨襲擊過的小南瓜般聾拉下去了,隻有穀頭的腦袋還高傲地高抬著。阿樹葉心裏清楚,這全是穀頭帶頭做的怪。於是,目光最終隻停落在他的臉上。

穀頭的目光和她對視一分鍾之後趕緊避開,移到水麵上了。

“你討厭我,是因為我吹樹葉比你好。對吧。”阿樹葉的話像針一樣一下子就刺準了穀頭的心穴。穀頭裝在心裏的那點秘密突然被阿樹葉揪出來暴曬在陽光下,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但是為了麵子,他死不承認,用冷冷的目光回答她,“就不是。”阿樹葉再次追問,穀頭就有點招架不住了,害怕她那雙利刃般的眼睛再次穿透他的內心,他必須躲藏起來,水裏就是最好的藏身之處,撲通一聲跳進水裏藏匿起來。扁豆角和奶渣跟穀頭也是唇亡齒寒的關係,見穀頭敗下陣來也趕緊跟著鑽進水中。

阿樹葉一副得不到滿意答案就誓不離開的架勢,從牛背上跳下來站在湖邊,死死盯著湖麵上的水泡,目光總是準確無誤地逮住從水中突然冒出來喘氣的腦袋。穀頭、奶渣和扁豆角實在是怕極她了,她要是老這樣守著,那怎麼辦?“我就不相信她不回家吃飯。”穀頭決定跟她死撐到底,隻要她不走就不上岸。

阿樹葉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們有上岸的意思,於是把頭上的大發團摘下來放好,準備把厚重的繡花裙子脫下來。穀頭、扁豆角和奶渣一看,苗頭不好,她要下水追擊。奶渣和扁豆角看看穀頭等他想辦法。穀頭急中生智把大褲權脫下來扔到岸邊的樹枝上,大聲喊,“我們是光屁股的,女丫子不知羞就下水來!”奶渣和扁豆角也跟著把褲夜脫了扔到岸上,反正這是拚死一搏了,不知能不能把阿樹葉嚇住。

阿樹葉爽朗地笑起來,“我沒見過小孩子的光屁股呀。在我外婆的山寨那裏,大人小孩子到湖裏洗澡全都不穿衣服的。”穀頭、扁豆角和奶渣立刻就嚇暈了,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一個人。穀頭悔恨沒有完全摸清敵人的情況在隻知此不知彼的情況下作出這個決定,看來結局會是慘敗。他們暗暗尋找待會等阿樹葉一下水就逃走的路線,如何不被別人看到狼狽的樣子又能迅速拿回衣服穿上。

阿樹葉看看他們扔上來的衣服,好像又有了別的主意,不下水了,而是把他們的衣服用棍子挑走了。穀頭、扁豆角和奶渣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阿樹葉把他們的衣服扛走了,苦於無計可施。

天色漸黑,頭牛帶了別的牛回村。牛回人也得固,否則就要再被罰放一年的牛。穀頭、扁豆角和奶渣隻好從水中鑽出來,情片大樹葉擋屁股走在牛群中間想混過村裏人的目光回家。

幸好,在村頭遇到的一些大人都沒有注意到混在牛群中的三個光屁股。不過,走到石橋頭時,就大事不好了。阿樹葉帶了一幫小孩子排在橋兩邊,眼睛閃得賊亮亮的,好像在等看看好戲。

等穀頭他們發現敵情時已經來不及撤退了,但又不能這樣走過去,實在是進退兩難。再不跟著走,牛兒就要全都走完了,隻好貓著腰悄悄走。可無論他們怎麼偽裝都逃不脫阿樹葉的眼睛,她說牛群裏有三頭怪牛,拿樹葉擋光屁股的。那些孩子們就瞪大了眼睛住牛群裏找,穀頭、扁豆角和奶渣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大家笑壞了,哇哇嚷嚷地喊起來:“光屁猴光屁猴……”村裏的孩子五六歲以前都不愛穿褲子,滿村子亂跑也沒有人笑話,可是,一且超過了六歲就得穿上褲子了,要不就會被大家嘲笑。

穀頭、扁豆角和奶渣已經十二歲左右了,雖然在大人眼裏他們還是小孩子,可是在同齡孩子和比他們更小的孩子眼裏,他們已經是必須穿褲子的男子漢了。現在他們竟然摘片葉子擋住扁屁股就敢走村過巷,實在是太不像話。在人們眼裏,褲子就是褲子,樹葉和布片都不可代替,就算是一件破爛得不像樣的褲頭片子在人們眼裏也是穿褲子了,就比你拿幾百片樹葉或一大塊布片強。穀頭他們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在大家的哄笑聲中逃回家裏好久都不敢出來。

這次打擊對他們來說是最最慘重的,這是他們活的十幾年來所受到過的最大的羞辱。光屁猴的外號也許從此跟隨他們,一直被這幫孩子叫喊到老,甚至他們的子孫也會繼承光屁猴這個外號。

在阿樹葉看來,這不算什麼大事,隻是好玩而己,在她以前生活的山寨,人們在溪流中一起洗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她還不知道在這裏與那裏的生活習慣和風俗習慣是大大的不同。穀頭、扁豆角和奶渣這三個正在使勁成長著的小男子漢的自尊被她無意重創了。這次,他們是有了充足的理由和她結仇為敵了。

穀頭、扁豆角和奶渣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決定好好報複一下阿樹葉。

報複行動在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進行。

因為鄉村地處深山,路不通電也不通,至今都還是用最原始的水火油點燈,沒有電視看,村民有早睡早起的習慣,夜過九時,村裏人幾乎家家都睡下了,燈火全都熄滅了。

穀頭、奶渣和扁豆角悄悄從各自的家裏摸出來,在石橋碰頭後一起奔向阿樹葉家。屋門前的涼衣竹竿上掛著他們三個人的衣服,早已幹了。他們順於把衣服收了紮在腰頭上。

他們本來就沒想好要對阿樹葉做點什麼壞事,站在屋門前發果。這時,屋裏突然響起阿樹葉的咳嗽聲,接著屋裏就亮起了燈火,老金牙好像起來不知佇些什麼。

他們插到木窗口往裏麵看。老金牙在廚房裏燒火,火灶上有一隻泥罐,裏麵不知裝著一種什麼東西,發出一股特別的氣味。

老金牙把火生起來以後,又撐了燈到臥室去了。

他們三人從窗口鑽進去。

“真是好命呀,有補湯做夜宵。”穀頭把罐蓋拿起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補湯。罐蓋太燙手,沒拿穩,落在罐上把整個罐敲破了一個缺口,補湯從罐裏流出來落到灶堂裏,火苗被撲滅了,發出眩目茲的聲音,冒起一堆濃煙,滿屋子都是湯味。

穀頭他們趕緊從窗口鑽出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中。

很快,他們就出現在石橋頭上。想到那罐補湯阿樹葉和老金牙一定沒剩幾口喝了。三個人得意地在夜中發出勝利的奸笑聲。

第二天,他們故意從阿樹葉家附近經過無數次,就是想聽聽她和老金牙為昨晚補湯的事有些什麼反應,他們期待能聽到阿樹葉唉聲歎氣或怒氣衝衝亂罵貓或老鼠。可是,老金牙家裏靜悄悄的,門開著,窗也開著,什麼聲音都沒有。穀頭他們忍不住再走近一點往裏麵看看。他們正要走到門口伸脖子探看的時候,阿樹葉從屋裏出來了。今天的她沒有戴著大團的黑頭發,長長的頭發有點淩亂地紮成一束,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臉色像雪一樣白,晃得他們幾個眼睛有點昏花。阿樹葉吃驚地看著他們。穀頭叫聲,“快走!”三個人立刻像猴子那樣逃跑了。

他們跑到很遠之外,回頭看,阿樹葉才慢慢地走出門口,扶著涼曬衣服的竹竿站在那住他們這邊看。

“真懶,睡到日頭都幾竹竿高了才慢吞吞地起來。也不見她去種地,天天在屋子裏睡懶覺,難怪養得白白的。”穀頭扮了個鬼臉說,“這種懶姑娘長大了肯定嫁不出去。”扁豆角和奶渣咕咕地笑起來。

穀頭問扁豆角和奶渣,他吹竹葉的聲音和阿樹葉的比起來誰的更好聽。扁豆角和奶渣為了拍穀頭的馬屁,狠狠地吹捧了穀頭一頓再把阿樹葉狂貶。穀頭讓他們說最想說的實話。扁豆角和奶渣也覺得說實話比較痛快,就說了,穀頭簡直沒法跟阿樹葉比。穀頭的嘴巴國緊,兩眼閃著嚇人的火光。扁豆角和奶渣有點害怕,一再聲明是穀頭自己讓他們說實話他們才說的,不能罵他們。穀頭沒有罵他們,他要聽的就是實話。

“我要超過她。”穀頭發狠地說出這句話時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從現在起偷偷練習吹樹葉,等本事練成了要和阿樹葉一決高下,讓她輸得很慘很慘。穀頭讓扁豆角和奶渣也一起練本事,到時候他們三劍客一起從深山老林裏殺出來,定可死死壓住阿樹葉不可一世的傲氣。扁豆角和奶渣雖然也喜歡吹樹葉,但是,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本事,也不想下很大的苦功去勤練,還是玩比較合心意,邊玩邊沾著樹葉能吹出一些讓人聽了不罵的聲音就行了,不像穀頭那樣有太高的追求。他們又聾拉著腦袋說嘴巴痛牙齒痛之類的話來逃避。穀頭看透了他們心裏的那點詭計,笑罵:“懶鬼!我自己練好了。”扁豆角和奶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讓穀頭放心練,他家的牛由他們管了。

穀頭想偷偷練,不讓阿樹葉聽到,可是阿樹葉的耳朵太厲害了,想不讓她聽到就得躲到很遠的深山裏去。穀頭把牛往深山裏趕,扁豆角和奶渣作為好朋友當然也要跟著一起去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