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從利陽城傳到沈青瓷的耳朵裏,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那天早上,自從長廣王燕長歌來了之後,原計劃第二天去燕京城的事情就耽擱了下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無情等人竟然與燕長歌兩人口徑一致,就待在這個地方就好。無情說,去燕京城也是為了找長廣王燕長歌,現在既然長廣王已經到了這裏,那也就沒必要往前走了。
燕長歌的說法則是,他暫時在這邊還有些事情要做,至於是什麼事情,他也沒說清楚。
沈青瓷覺得有些奇怪,但又不忍心去懷疑一幫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小夥伴們,豈不是讓無情寒了心?
更何況,無情還喜歡著自己。
得到利陽城那邊的消息,是燕長歌主動跟沈青瓷說的。
就在中午的飯桌上,燕長歌特意看了一眼小夏墨,這意思不言而喻。
“歌影為了替祈涼城報仇,一個人找上了鳳佑乾,二人激戰,鳳佑乾逃了,歌影死了。太子鳳佑慎向渝國借兵攻回利陽城,鳳若海下旨昭告天下鳳佑乾的惡行,鳳佑乾如今是喪家之犬。”
隻聽哐當一聲,有一隻碗落了地。
摔在地上,碎成了很多片。
沈青瓷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再抬頭卻見小夏墨已經淚流滿麵。
但他就是不哭出聲來。
這樣未免太過於壓抑,他還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歌影死了。
沈青瓷抱住小夏墨,“沒事的,你還有我在。”
小夏墨推開沈青瓷,狠狠說道:“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騙我!你們都是大騙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們了!”
巴掌大的小臉,就這樣被淚水塗滿。
他倔強地想要在所有人麵前維護自己的高傲,但他卻沒有辦法不心痛。
歌影死了。
歌影真的死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
他等待的那個人永遠都不會來了。
很多年以後,人們提起那個祈涼城遺留下來的夏家少主都免不了膽戰心寒,連連擺手:“那……那就是一個殺人狂魔啊!”
沈青瓷沒有辦法安慰小夏墨,因為她自己也照顧不好自己的情緒,鳳佑慎回來了,回到利陽城了,他失去的一切都拿回來了。
然而,她卻沒有跟他一起共同見證這一刻。
也許他回到利陽城,再登儲君之位,就要名正言順地娶唐詩詩為妻了。
自己呢,自己算什麼,懷著他的孩子,躲在這裏,卻不敢去見他,甚至不能幫他做任何事情,現在算什麼呢。
難怪,他會選擇能夠幫他奪回江山的年輕貌美的唐詩詩了。
自己年老色衰,無權無勢,什麼都做不到。
無情見她許久沒有說話,連忙安慰:“少莊主,鳳佑乾被趕下了台,這是好事啊,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他的追殺了。”
“是啊,”沈青瓷笑答,“我們就自由了。”
沈青瓷握住小夏墨的手,“你的歌影先生不在了,但還有我啊,我會在你身邊的。你不要害怕,你不會是一個人的,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的。”
“是嗎?”小夏墨抬眼看著沈青瓷,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幹,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濕潤潤的淚珠。
“是的,相信我,我可以值得你相信的。”沈青瓷一臉鄭重地看著小夏墨。
大概是她眼裏的認真與承諾感染到了小夏墨,小夏墨點點頭。
沈青瓷將他瘦小的身體摟進懷裏,緊緊地摟著,“別害怕,有我在呢。”
小夏墨伏在沈青瓷的耳邊,輕聲道:“不要騙我。”
這是多麼敏感脆弱的一個小孩,才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沈青瓷不由得心疼。
“不會的。”
她抱著小夏墨,看向燕長歌等人,突然有一個特別的想法,“既然鳳佑乾已經倒台了,我想回宣城去。”
“回去做什麼?”燕長歌有些吃驚,顯然沈青瓷的想法絕非他所想。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他輕輕咳了一聲,掩飾道:“鳳佑乾的餘黨未清,你不如在此修養一段時間。”
“是啊。”無情附和道,“少莊主你現在的身子不便,不宜長途奔波,不如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回去不遲。莊內的事務有無邪在打理,不會生出什麼事故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回去。”沈青瓷可憐兮兮地看著眾人,企圖以此來獲得他們得不忍心。
但事實證明她失敗了。
無情等人與燕長歌口徑一致,居然都不讚成沈青瓷回宣城。沈青瓷也不能與他們公然辯駁,隻好忍氣吞聲把此事作罷。
她帶著小夏墨回了自己的屋子,這些天他們借著養身子的理由竭力阻止她出門,所以她隻能在這個院子裏轉悠轉悠。燕長歌那個名叫步殺的手下實在厲害,隻要她有一點風吹草動,那人就能聞風而動。就像一堵會移動的肉牆一樣,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
沈青瓷感到無比憋屈。
小夏墨的心情很不好,坐在小榻上一眼不發。
沈青瓷知道,歌影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已經是一個無父無母無處可去的孤兒了,居然到現在連唯一的念想都被人抹殺了,這對於一個才六歲的孩紙是何等的打擊?換做她,她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