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知音?我不也聽出李叔的弦音了麼?難道我也是他的知音?不能夠,我隻是隨便聽聽,隨口說說,知音不知音的……嘿嘿,看咱們今後能不能處得來再說。”
“不,小酷,李樂師的能耐不小,他按照正統的彈奏方式,以精妙的技巧讓樂曲在你心中浮現雛形,你能夠聽出來他彈奏的東西,這個不足為奇,而我卻是以古法彈奏,講究的是空靈,你從空靈之中聽出山川……若非知音,斷斷聽不出來。我敢保證,即便是李樂師聽我的曲子,他聽到的也僅僅是混沌鴻蒙。當然,曲譜無法改變,他可以輕易聽出我所彈奏的曲目,隻是,他無法聽明白我在曲子中的含義。”
“瞎胡扯!西門,照你的意思,難道今人反而不如古人的手段高明?我不信。有多少源自遠古的手藝一而再的精進,好比鍛造一把斧頭,古人鍛鐵……”
“呼,小酷,道理不是這樣講的,對某些方麵來說今人遠遠的超越了古人,但是另一方麵,咱們隻說鍛鐵,你能不能告訴我,有多少種鍛鐵的方法?”
“多少種?不就一種麼?風箱火爐……”
“不,這隻是最為常見也最為高效的鍛鐵方法,其實還有一些方法到如今已經失傳,你聽說過熔漿鍛鐵麼?古人可以做到,今人卻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熔漿,當然,我不能說熔漿鍛鐵勝過風箱火爐,但是,各有各的長處,不是麼?呼,熔漿鍛鐵過於的危險,風箱火爐方便又可靠,所以熔漿鍛鐵的手藝慢慢失傳,這是大勢所趨。說回古琴的彈奏,琴道好比人性,千類百樣沒有定性,嗯……人性這個概念太大,咱們縮小一點,隻說一顰一笑,每個人都可以有笑容,但是笑的方法絕不相同,大笑淺笑回眸一笑,同樣的笑,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
“你真囉嗦,我已經懂了,琴道就像笑容一樣講究心境感悟,當然,琴道還需要加上撫琴的手法,但是感悟卻是重中之重,即便再如何熟練的手法終究難以撼動心境的渲染與感悟的領會。所以,李叔是宮廷樂師,他習慣了壓製內心的感受,又受教於技巧的鍛煉,他已經僵硬到隻會彈琴卻不會做人,於是乎,他的琴沒有感情沒有悟性。”
“說對了一半,其實技巧也五花八門,有人斜指、有人豎指、有人平指,奏出來的音調有著相當大的差別,我的古法是曲指,較為柔和、剛柔兼濟。但是這種手法並不被今世所認同,因為……很難練成。呼,小酷,我第一次在彈琴時和旁人交談這麼多,看來你真的是我的知音。小酷,咱們就地結拜、彼此知音怎麼樣?”
“結拜可以,知音……日後再說。咱們先做朋友,做兄弟也行,知音麼……我一時半會不知道知音怎麼做,難道像伯牙鍾子期常年不見、相見即是死別?不好,不好。嘿嘿,來,結拜!”
小酷起身,跨過案幾,站在西門無色的對麵,點點頭,雙膝下跪,問道:“多大了?我十八。咱們磕幾個頭?”
琴音不歇,西門無色從琴下抽回雙腿,古琴落地,卻在落地的途中依然被極速彈奏,曲子居然毫無阻滯。
迎麵跪地,西門無色道:“我也十八,你幾月生?我四月。人說八拜為交,咱們磕頭八個好了。”
“我也四月,你哪一天?我初九。八個就八個,怎麼樣都好。”
“我也初九,你哪個時辰?我子時。”
小酷快把下巴給嚇掉了,愣一下,道:“我也子時,你……誒呀算了算了,我把你叫哥好了,不過,你也得把我叫哥,咱們都是哥。來,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