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快,元仰鬆更快,他沒有向一旁躲開,反而縱身向前,伸手鉗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牛“當啷”一聲,小小的水果刀脫手飛出。小橋愣了一下,接下來,她的長發被他狠狠揪住,猛地向上提起。元仰鬆霍然站了起來,揚起左手,一個耳光砸在她的臉頰上。小橋蒼白著麵孔向後跌倒,卻又沒法扯回他手裏的頭發,隻能歪歪斜斜地半跪在木幾邊。
“不自量力的東西”
老人的手一鬆,小橋應聲倒在地上。他還沒有消氣,提腳朝木幾踹去,“嘩啦—”一聲,盤子裏的鱷梨和葡萄像是開了鍋的水滴似的飛濺而出,紛紛落在小橋身上。
元健之聽見房間外麵的的動靜,一個箭步從裏麵竄了出來,正看見小橋側著身子抬起頭,半邊臉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嘴角噙著鮮血,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喘息。
他嚇得渾身發抖,心裏實在不忍,不知所措地張開嘴,剛要說話,卻見元仰鬆的目光已經掃視過來。
健之打了個寒噤,默默地低下頭退回到房間裏。
小橋頭腦中有幾秒鍾是空白的,接著才感到唇角劇烈的疼痛。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元伯伯”這樣猙獰的一麵,一時間有點發懵了。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是個端正嚴肅的老人,話不多,對自己和母親都很好。
在她們最困難的日子裏,是他一力承擔了父親所有的債務,親自送她出國讀書,囑咐健之好好照顧她。
他還為她支付過這麼多年的生活費。
記得第一次和父母去曼穀看望他的時候,元仰鬆摸著她的頭發說,“可惜我沒有兒子,不然就給我們家當媳婦吧。”
恍若隔世。
小橋伸手貼在腫脹的麵頰上,手指是冰涼的,這樣的觸感讓她稍微好受一些。血從嘴角滲下來,洇上雪白的地毯。真幸運,她暗自思忖,一顆牙齒都沒有打落,不然我隻能往肚子裏咽。想到這裏,居然被自己的黑色幽默逗得笑起來。
“你這是什麼表情”元仰鬆大聲嗬斥道,“有什麼好笑的”
“我哪知道現在是什麼表情,大概破相了吧……”小橋喃喃自語。
元仰鬆頓了一下,從口袋中掏出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格洛克,麵無表情地遞到她麵前。
“如果你有那個本事的話,現在就打死我。不然你就好好地呆在這裏。”
小橋不說話,頭腦裏飛快閃過計劃都已經化為泡影—她是真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真正的對手是元仰鬆。
真是傻,怎麼會把他當成一個患有腰疾的虛弱老人呢,即使年過花甲,他也是元仰鬆呀!
老人見她有點恍惚,收起槍,皺著眉朝房間裏喝道,“健之,你扶小橋去洗一洗臉,看看她現在像什麼樣子”
元健之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攙著小橋走進洗手間,又從衣櫃裏拿了一件幹淨的T恤衫讓她更換。
“你不出去?”小橋站在洗手池邊,凝視著鏡子裏自己流血的嘴角,淡淡問道。
鍵之支吾著不知該怎麼搭腔。
小橋知道他奉命看住自己,非要守在旁邊才能安心。
“也好,你不嫌累的話就站在那裏吧,反正接下來,你恐怕天天都得圍著我轉了。”說完這句話,她麵無表情地脫下外衣,換上了健之伸手遞來的舊T恤。
小橋收拾停當,又理了理頭發,鎮定自若地走出來,在起居室的角落裏坐下。
“元伯伯,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吧。”元仰鬆又恢複了一貫的端嚴氣度,好像剛才下重手毆打晚輩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當年,我爸爸會出事,是不是因為你?”
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那是他咎由自齲他能夠在曼穀立足,完全是因為我的幫助。可是他不聽我勸,和北部幫的阿佳麗那個毒販子攪在一起,在開曼群島注冊了小公司暗中轉移資金,臨走還吞了我的一大筆款子……”
小橋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怎麼,你不相信?”老人的眉毛又擰了起來。
小橋平靜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一向是合作的關係,隻不過我爸爸最先和你合作,後來跟阿佳麗合作—這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你們做的都是不法生意,隻不過一個在明麵上,一個在暗處罷了。”
元仰鬆盯了她一眼,心裏有些佩服這女孩子的敏捷思維。
“當時他信政府正忙著在全國掃毒,三個禮拜就死了九百多人,曼穀的醫院裏塞滿了傷患,根本沒有人關心一個普通外僑的生死。所以他買通了官員,從停屍房找了一具無人認領的腐爛男屍演出一場金蟬脫殼的戲法,自己卻整了容,改名換姓遠走高飛了。至於阿佳麗那個蠢女人,說到底也不過是他的替死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