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亡命又亡國(3 / 3)

蔣介石得脫後,飛往成都,於十二月七日將“國府”遷至台北,三天之後,逃回台北,從此與大陸永別,一去兮不複返矣。從此台北成為小朝廷的偏安之區,國民黨欲說還休,究竟不好意思在南京丟後,徑稱台北是“首都”,不過為了維持小朝廷的國家假象,稱台北為“首都”,卻又極為必要。這怎麼辦呢?無奈之下,隻好假造外電,說華僑四海歸心,視台北為“首都”雲雲。回想中國曆史,商朝前後六百四十年,也不過遷都十二次;唐朝二百八十九年,也不過遷都五次。商朝平均五十三年遷都一次,唐朝比較密集,但唐玄宗、唐德宗離開首都,都不過一年即回;唐代宗離開首都,不過半年即回;唐昭宗離開首都,不過兩年即回;最長的唐僖宗離開首都,也不過五年即回。並且他們是五個皇帝責任分擔的,不像二十多年的蔣政權搞得“首都”、“行都”、“陪都”遷個不停,形成前無古人的場麵。

亡命之餘,蔣介石又自承亡國。他於一九五O年三月十三日,在“陽明山莊”講“複職的使命與目的”,就有這麼一段:

我自去年一月下野以後,到年底止,為時不滿一年,大陸各省已經全部淪陷。今天我們實已到了亡國的境地了?選但是今天到台灣來的人,無論文武幹部,好像並無亡國之痛的感覺,無論心理上和態度上還是和過去在大陸一樣,大多數人還是隻知個人的權利,不顧黨國的前途。如果長此下去,連這最後的基地——台灣,亦都不能確保了?選所以我今天特別提醒大家,我們的中華民國到去年年終就隨大陸淪陷而已經滅亡了?選我們今天都已成了亡國之民,而還不自覺,豈不可痛?我們一般同誌如果今日還有氣節和血心,那就應該以“恢複中華民國”來做我們今後共同奮鬥的目標。(先總統蔣公全集》,頁一九五六)

蔣介石說得很清楚:“中華民國”早在“去年(一九四九)年終”就“滅亡”了,這不是“亡國”又是什麼?遺憾的也許是必須逃到偏遠的海島上來亡國。當年陳布雷曾環顧鍾山的壯麗,向往歸隱或歸葬於雞鳴寺或靈穀寺(參閱陶永標《屍諫——蔣介石秘書陳布雷自殺經過》,一九八三年四月《七十年代》)果然於南京也要失去的前夜,淒然自殺。靈穀寺、雞鳴寺,都是六朝的名刹。靈穀寺是宋文帝元嘉年間(五世紀)寶誌禪師蓋的,最早叫道林寺。梁武帝天監十三年(五一四),他以社稷存亡,問於誌公,誌公回答說:“貧僧塔壞,陛下社稷隨壞。”後來誌公死了,梁武帝怕誌公的預言成真,趕忙改以石塔代替木塔,以防塔壞,不料工程做了一半,就“亡國”了。梁武帝餓死的地點,就近雞鳴寺,雞鳴寺是當時同泰寺的故址,寺的東邊有坡道通城,俗稱為台城,八十六歲的梁武帝即殉國於此。陳布雷選上這兩座古寺而寄情、而流連、而殉死南京,真選得無獨有偶了?選宋人題靈穀寺,說是:“六帝園林墮劫灰,獨餘靈穀葬崔嵬,行人指點雲間鶴,喚得齊梁一夢回。”其實,在南京的蔣政權連“墮劫灰”的六朝都不如了,因為六朝至少還在原地“亡國”,蔣政權連“亡國”都要亡到海島上來了。

“中華民國”原是國名,是“有學問的革命家”章太炎取的一個國名。一九二八年,蔣介石定都南京,遷了國都、改了國歌、換了國旗、變了政體,成為一黨專政。章太炎就公開說中華民國亡了,並自稱“民國遺民”。所以國民黨的“中華民國”,實際上已是第二共和了。一九四九年,毛澤東定都北京,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就是第三共和之興,取代亡了的第二共和。蔣介石亦於毛澤東建國五個多月後自承亡國,萬裏寄蹤的蕭公權教授亦在海外以“亡國大夫”自稱了。最不可思議的是,蔣介石亡命之餘、亡國之後,不但不下詔罪己,居然把自己升為五星上將,與麥帥相儔。失國而封帥,應該是史無前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