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也是五省聯軍總司令(1 / 3)

蔣介石先後打敗李宗仁、馮玉祥、唐生智、張發奎、閻錫山等國民黨軍頭,以為天下一統,可以一人治天下。然而他的伎倆不過是師承孫中山的“聯甲倒乙”,隻是在“分化收買”上青出於藍而已。結果搞掉張三,來了李四,天下並沒有一統。張學良既進關決定中原大戰,解決閻馮,華北與東北也就俱在東北軍影響之下。蔣介石既利用陳濟棠、陳銘樞弄走李濟深,廣東也就是兩陳的天下。其他各地大小新舊軍閥以及地方紅軍,亦莫不在內戰中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是以蔣介石花了好大的力氣,中國人生命財產受到好大的損失,國家元氣受到好大的傷害,而他統一的天下,實際上仍然不過是江蘇、浙江、福建、安徽、江西五省。他名為國府主席,事實上無疑孫傳芳的五省聯軍總司令。湊巧的是,蔣介石設在南京的國民政府,正是在孫傳芳督軍衙門舊址上擴建而成的。

青年黨史家沈雲龍說,蔣介石打贏中原大戰,擴大會議失敗後,“大度寬容”地接納了《太原約法》,主張召開國民會議,製訂約法,“但為胡漢民所激烈反對,以是發生(1931年)3月1日的湯山事件,引起另一黨內重大政潮”。(沈氏著《民國史事與人物論叢》,第282—283頁)但是蔣要召開國民會議,並非為了民主,更與“大度”無關。胡漢民反對亦非反民主,而是洞悉蔣介石的心術,知其於大勝之餘,欲借約法召開國民大會,成為中華民國的總統,獨攬軍政黨大權。胡氏素主黨治,以黨領軍,當年亟力支持蔣開編遣會議,目的即在於此,而今蔣大倡“法西斯蒂之政治理論”,以軍事強人一旦成為獨裁之總統,黨無疑將淪為獨裁者之工具,實非心甘情願。

《陳布雷回憶錄》1931年條記道:

2月28日,胡展堂先生以政見關係(反對訓政期約法及國民會議),辭立法院院長職,屏居湯山,繼遷入城內黃龍巷暫住,此事幾引起政潮,黨外人士尤資為譏刺口實,餘在京目睹其事,深為本黨前途憂之。(第83頁)

胡漢民(字展堂)因政見關係辭職,何至於引起政潮,為黨外譏刺,更令陳布雷憂慮國民黨的前途?斯乃陳布雷諱而不隱的筆法,其實大有文章。

其實胡並不反對召開國民會議,而是堅決反對在訓政時期召開國民大會,定約法以選舉包攬黨政軍大權的總統,且以立法院院長的身份,在法律程序上杯葛,堅不相讓,因此觸蔣之怒。而胡在黨中聲望之高,亦遭蔣氏之忌。中原大戰勝利之前,蔣尚需胡的合作與支持;既勝之後,已到鳥盡弓藏的時候。1931年2月28日的晚上,蔣介石在司令部邀胡漢民夜宴,結果是另一個鴻門宴,但是沒有劉邦溜走的運氣,而遭拘留。目擊者之一邵元衝,留下當日的日記,記之頗詳:

7時應介石邀全體中央委員晚餐之召,赴總司令部。8時頃,同人景集,展堂至,介石獨令高秘長淩百、吳警廳長思豫招待之於別堂。旋介石出一致展堂函示諸同人,中曆陳展操縱黨權,把持立法院,抗言國民會議不應討論約法等罪過,累累十九頁,由介親簽名,且有親添注之處,列座傳閱一過,皆噤不作一言。介石並謂此函已與展堂閱過,並欲餘往征展堂之意。展謂“中所列舉,乃悉無故實,餘二載以來以維持中樞,始終黽勉支持,若同人中猶有不滿因而毀謗者,餘亦唯有自行引退,然是非不可誣也”等語,餘乃出。旋由介石與同人會餐,並力陳國民會議應討論約法,吳、李、蔡、葉、戴諸君皆附其說,10時頃散。是夕,展堂止宿於總司令部介石宅中。(見《邵元衝日記》,第710—711頁)

所謂宿於總司令部,實即被拘留在司令部,不準回家。邵所記與胡自述(參閱《胡漢民自傳續編》,載《近代史資料》1983年第二期)若合符節。翌日,蔣介石在國府宣布已失去自由的胡漢民,辭去本兼各職,並囑邵元衝與侍衛長王世和,將胡押送至湯山俱樂部幽居。邵雖是蔣的親信,但於囚胡一事,一開始即不以為然,未必明告介石,至少露之於私下的日記,且時時“赴湯山訪展堂”。3月8日,又由邵元衝偕同首都警察廳長吳思豫與戴季陶,赴湯山把胡漢民接回城內雙龍巷寓次軟禁。3月20日,首都警察廳長又杜絕雙龍巷內之交通,不許汽車通過,而且警察每天要去察看胡氏一次。3月24日下午5時,邵元衝、張默君夫婦前往雙龍巷看望胡氏,守衛者不許張默君登樓,隻準邵元衝一人入內。到4月25日,連邵元衝都被擋駕,令他“意極煩懣”,然亦無可奈何。翌日,蔣介石還特別告邵,不要與胡往來,令邵忍不住借讀《劉子政新序》,在日記中發牢騷,有謂:“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為謀、辨者不為使、勇者不為鬥,知君之不可侮其臣。”(《邵元衝日記》,第711、714、717、718、726—727、739頁)胡漢民實際上是蔣介石的師長輩,古之皇帝猶不侮其臣,而蔣侮胡至此,更何況胡為蔣抬了兩年的轎子,難怪連邵元衝都有“世道衰熄”之歎!不過,邵遠衝還是照做蔣的國府委員兼立法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