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月手頓了頓，看向他道：“不用了，我打擾兩晚就走了，不用給我鑰匙。”
“走？”黎克遠放下刀叉，皺了眉冷聲道，“你打算隻再住一晚？你不要找回記憶了？還是，你覺得兩天就足夠了？”
“我想明晚搬回酒店，”莫如月撕了小條麵包放進口中，咽下後道：“考察團一星期後就回去了，丹尼爾他個人希望過兩天去別的城市看一下，我可能要陪同他去。雖然我想找回過去，但這次回來時間有限……”
黎克遠眉紋更深，抿唇道：“隨便你。”他就知道她不會放過他！說什麼找回記憶，原來就是跑來把他的平靜生活攪亂再揮揮手一走了之！
他生氣了？莫如月沉默。紛亂的思緒占據心頭，說不出的滋味萬千。昨晚，她跟他回來是一個錯誤吧……
兩人的早餐以壓抑的氣氛收尾。莫如月慢吞吞清洗好餐具，走出來客廳已沒有黎克遠的身影。她回房間換衣服，拎了包，到玄關換鞋，拿起那雙拖鞋，眼眶一時潮濕。淚水滑落，她輕輕放下，轉頭環顧房間，卻在看到沙發上一臉冷峻的黎克遠時全身石化。
他他他——還沒走？！
沒等她回神，黎克遠已經站在她身前。他一手不客氣地抬起了她的下巴，銳利的目光直射進她憂傷驚訝的眸底。
“失憶？”他語氣輕柔而危險，“我會讓你記起來的。”他一把摟過莫如月的腰，俯下頭攫住她那蒼白失色的唇。
他越摟越緊。莫如月張著眼，神魂在他的進攻下完全迷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
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指彈去她滾落的淚珠：“有本事你倒是繼續失憶給我看看。”他聲音暗啞，目光深沉難辨。
留下她一人在原地，他回身拿了文件包，換好鞋，推門離開。
門關上。莫如月失去助力般靠倒在牆上，身體緩緩滑下。
她該狠狠甩他一巴掌的！
她該那樣做的！
這是他欠她的，已經欠了很久。可是，她一直沒有討還，在剛才那樣的情形下，她都沒有出手。
她是怎麼了？不恨他了嗎？又把自己擺在卑微的位置了嗎？
她該感到自尊受到傷害的，可是，為什麼，剛才她還是放任了他那樣做。是因為她從他的親吻裏也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嗎？
他竟然也會痛苦嗎——為了她？他那席卷而來的濃烈的感情震撼了她。他果然是恨她的，可是好像也有憐惜……他對她，竟也還有愛嗎？
她竟在他的吻中體悟到原來他們是一樣的，一樣的矛盾。
當初她臨時起意的一個詐死，真的有報複到他了吧。他真的被她一起拖入了地獄，跌入了苦海吧。
一年呐，這一年，也許，真的已經足夠了。
傷痛化身的惡魔，就此止步吧。
她該放下了——放過他，也拯救起自己。
她已無法再承受如此磨人的情感。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黎克遠停下車，雙唇緊抿，目光穿過灰蒙蒙的馬路前方，落在虛無的某點上。
莫如月，這個盤踞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女人，害他一再失常的罪魁禍首。是她，令他嚐到愛情的美好。也是她，讓他在婚姻麵前畏懼不前。更是她，把他推入無止盡的噩夢中。因為她，他醒悟自己在感情路上是多麼失敗。因為她，他無力對另一段感情更加投入。
過去的一年裏，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一盞紅燈，把他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然後，她一臉陌生地又出現在他麵前。告訴他，她很高興認識他。告訴他，她失憶了，她忘了所有和他的過往。告訴他，她想找回過去，寧願難過也不想生命有一段空白。
他幾乎要相信了。因為她的眼神平靜無波，裏麵看不到對他的愛與恨。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麵對她。對她，他實在有太多的感受混雜在一起。但有一點他已經可以確定，他現在無法放開她。
他又愛上她了嗎？或許。他本以為他早已不愛了，但在重新抓住她的那刹那，他心裏燃起了失而複得的欣喜。他本以為那是錯覺，但看到她在別的男人懷裏，那久違的嫉妒襲來時，他明白，自己已經陷落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用她的欺騙，把他牢牢抓住了。這輩子，他懷疑自己會不會有逃出她的陰影的那一天。
她的歸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費心假裝失憶，卻為了一雙拖鞋淚水漣漣，終於露出那麼悲哀那麼憂傷的眼神。他承認，那一刻他的心被震撼了。那一刻，她的痛苦，他幾乎感同身受。
對她的詐死，他不再憤怒。但對她將要離去的惱怒，他無法平息。
怎麼？她回來是為了告別？
她既然讓他知道了什麼是痛苦，那他也不會放她輕鬆！
綠燈已亮，前麵的路，無論怎麼坎坷，他也不看在眼裏。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是一個失敗者！
黎克遠目光堅毅，充滿自信走進了黎氏大樓。
“總經理，”林秘書在彙報正式工作前，先和黎克遠提起私事，“關於莫小姐的事，我昨晚已經問過我妹妹了。”
黎克遠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看他：“她怎麼說？”雖然心裏有數，但還是要聽聽林小丹的說法。
林秘書囁嚅道：“總經理，很抱歉，我妹妹確實幫莫小姐欺騙了你。這件事，她後來一直感到十分內疚，她希望你能接受由我轉達的歉意。”昨夜聽到他妹妹承認的時候，他也很震驚。這麼騙人實在是過頭了……
“算了，”黎克遠歎了一聲道，“她倒是個肯兩肋插刀的人。”如月有這樣一個好友，也算是幸事吧。
林秘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總經理，實在是當時莫小姐的情況非常不好，我妹妹也是有點迫於無奈才幫的。”說起來，若不是總經理和莫如月弄得那麼決絕，他妹妹也不至於做那種虧心事。總經理這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