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 3)

抓野雞的過程很輕鬆,蓋盞在一邊揮著拂塵指揮,汪連生滿世界的撲騰那些長得五光十色的野雞。汪連生喪著臉,氣鼓鼓的抓著四五隻野雞,催促蓋盞快些回家。蓋盞顯然有些意猶未盡:“再呆一會嘛,好久沒這麼出來逛逛啦!”

汪連生沒好氣道:“前些天你才來了一趟!你難道不記得你枕頭邊上那個花環啦?還是我編的呢!”

蓋盞像是沒聽見一般,推著腳下的輪椅在山林之間緩溜達,溜達了幾圈之後,蓋盞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對著汪連生連揮帶比劃,動作大的出奇聲音卻壓得很低:“老汪,過來看!這裏有幾隻小野兔!要不然你再給我抓幾隻小兔子吧!我看它們也可愛的很呢!”

汪連生那半霧半煙的身子裏裹了五隻昏沉沉的野雞,此刻的樣子看上去著實怪異,他烏做一團黑壓壓的雲浮在蓋盞身後,氣的險些就要揮發掉,他覺得蓋盞當真是欺人太甚,於是汪連生預備發脾氣了,他幾百年都未曾丟失的尊嚴又上了頭,他想將懷裏的幾隻野雞全砸蓋盞後腦勺上去,他娘的,叔可忍嬸不可忍!

汪連生又發了火,他來了個飛速旋轉預備攻蓋盞個出其不意,可是這攻勢還沒衝到一半,就被蓋盞發覺了,然後蓋盞甩著他手裏的拂塵劈頭蓋臉打了過來,汪連生服了軟,又替蓋盞抓了三隻小白兔,懨懨的正要馱蓋盞回家。

汪連生馱著蓋盞,心裏又氣又恨,實在氣狠了,身子都開始打顫。這一顫蓋盞就笑了,蓋盞這一發笑汪連生心裏就越發苦悶了,幾番強忍之下險些就要淚奔,他沒想到自己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耗損幾百年卻被困在這個鄉巴佬手裏,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蓋盞心情很好,翹著二郎腿哼了小調,伸手拍了拍汪連生那虛無縹緲的身子道:“老汪,你也別生氣,咱兩在這裏耗上幾年,等幾年後我消停了,你就自由了。”

汪連生憋出一股子哭腔問道:“那你他娘的什麼時候才消停?”

蓋盞雙手抱頭仰頭看著天上的一輪大太陽懶洋洋道:“快了,應該很快了。”

汪連生是再也不相信蓋盞這號大騙子了,一年過去了,這家夥越活越精神,前幾天精神抖擻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裏領回來一隻樣貌醜陋的孤魂遊鬼回來。這家夥活了這麼久沒有要“消停”的意思,不僅養了一院子活蹦亂跳的東西,現在竟然還要在繼續養小鬼,當真是讓人反感至極。

汪連生現在整天都不跟蓋盞說上幾個字,倒不是他不想說,卻是蓋盞這鄉巴佬將他所有的精神全用在帶回來的那隻小遊鬼身上。蓋盞將那鬼領回來的那一夜,一人一鬼點著兩隻小蠟燭聊了一夜,十分叨擾他的瞌睡。

汪連生幾次三番想要上前製止,卻又是忍住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這心裏氣的不單純,他好像不隻是單純對蓋盞還沒有去死而生氣了,似乎這份生氣裏還蘊含著幾分失寵的味道。

汪連生品出了幾分意思,當即自己就將自己給惡心死了。等跟自己生完一場悶氣之後,他縮在蓋盞的床榻上,盯著眉飛色舞的蓋盞隻覺得他沒臉沒皮到了極致,兩個人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嗎?汪連生控製不住自己又回想起那個秉燭夜談的夜晚。

前幾日山上下了雪,蓋盞在屋子裏燃了一個炭盆,因為夜晚實在無聊就和汪連生圍著炭盆也這樣聊了一個通宵。汪連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困得太久,竟然也有了話嘮的潛質,嘰裏咕嚕和蓋盞說了很多他以前活著時候的事,那時的他還是赫赫威名的大將軍,他同蓋盞講了自己不忍心家國天下被奸賊所謀害,所以請了奇門遁甲的道士,炮製了自己一卵同胞的胞妹之後,學了這一手驚世駭俗的本事。

汪連生的本意其實也挺簡單的,無非就是想要匡扶正義而已,殊不知等他醒過來之後發現這天下大變。汪連生沒了以前的誌向卻是也想闖出一番事業來,兜兜轉轉卻又被蓋盞給收拾了。

蓋盞聽了汪連生的話,竟然十分理解。蓋盞重新打量了跟前的汪連生,不知道原來這家夥曾經竟然也算是一個英雄式的人物,隻不過時過境遷所有人的立場都不同了而已,這世上才沒有什麼真正的惡人,況且惡人好像都不清楚自己就是惡人。

由於二人聊得比較投機,似乎還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兩人原本都還有睡意,到後來二人索性都不睡了,嘰裏呱啦來了個互訴衷腸。汪連生告訴蓋盞他生前的遺憾就是因為家國天下的大事從來沒有討過老婆,後來占了皇甫束昀的身子討了章韻若,卻不想章韻若還沒進家門就死了,到頭來他還是光棍一條。

蓋盞聽到這裏卻是想起了慘死的白曼芳,杏兒和文月,他有幾分惱火,想要罵罵眼前這個光棍汪連生。後來轉念一想覺得自己這一罵又有幾分多餘,前程往事好像都已經開始漸漸消散了,現在再提起來蓋盞心裏頗不是滋味。

既然不是滋味,蓋盞索性也就不說了,他淡淡的對跟前同他一起圍在炭盆邊上的那團黑雲道:“沒討就沒討,你看我就沒討!”汪連生不屑道:“你一個小道士,誰稀罕你?”

蓋盞對此並沒有什麼異議,又是一笑對汪連生道:“一個人無拘無束多自在。”汪連生一聽湊到蓋盞身前道:“既然一個人無拘無束的自在,那你還困著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