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吹眼睛事件之後,赫連信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李雲袖,幾乎從未主動與她說話,也不與她單獨相處,這就經常使李雲袖“他的自製力”的計劃告吹,她總不能當著一大群士兵的麵明示暗示的“迷引”他吧。
她起初有些氣惱,但氣惱過後,想通了道理,慢慢也就釋然了。以自己目前的處境來說,“迷引”赫連信是非常愚蠢的事,對兩個人都沒有好處。
根據她在二十一世紀豐富的戀愛經驗,她可以肯定自己對赫連信動了感情,這份感情來的悄無聲息,不知不覺,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迷引”成功的話,他們之間將如何相處?李雲袖已經是解憂公主,是要嫁給烏奴國太子的,而赫連信是送嫁將軍,職責是把她完好無損的送到烏奴。如果他們之間有了情,赫連信豈不是監守自盜?如果被花桑和烏奴知道,那他們就是天下的罪人了。若烏奴以此為借口攻打花桑,將是對花桑最沉重的打擊。雖然她初來乍到,本不屬於這個國家,也不存在所謂的愛國情感,但李家人將她當作真正的親人,尤其是李夫人對她這個女兒的愛是她來到這裏後最溫暖的依靠。李夫人臨別前那肝腸寸斷的神情,經常在她的夢境裏出現。就算沒有李家這個顧慮,她也不會為了自己的歡愉,而使全國百姓遭受戰爭的荼毒。這無關乎責任,卻是良心使然。
想到這裏,若說她沒有絲毫神傷,是不可能的。初來乍到的新鮮感已經慢慢過去,每向烏奴走近一步,她心裏的包袱也越來越沉重。雖然自身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未知的命運不可避免的使她多了一些憂慮。之前花桑曾有一位皇室公主嫁到烏奴,但不到兩年就鬱鬱而終,香消玉殞。想到這位公主的下場,就讓她有些不寒而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險惡的環境和悲慘的命運。
但終日淒惶戰栗除了讓自己痛苦之外,沒有任何好處。她畢竟是個喜歡冒險和敢於迎接的人,很有自我心理調整的本事,要不然被二十幾個男人甩掉已足以讓她跳樓自殺了。
擺脫痛苦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化悲痛為力量。於是她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向元遲學功夫,練習騎射,然後與他比試切磋,這是旅途中最吸引她的活動和遊戲項目。她在這個學習與進步的過程中表現出的堅毅心誌令元遲瞠目結舌。她知道,隻有讓自己時刻處在勞累忙碌之中,腦子裏才不會浮起那種對赫連信的旖旎情思。如果她任憑那情思蔓延生長,最終給自己留下的隻會是無盡的思念和痛苦。
於是她不再執著,每天想的隻是如何讓自己更加快樂。她讓小寧兒和小珠兒也跟她一起習武,教她們騎馬,送嫁隊伍中充滿了她們的歡笑。
這天,元遲指著遠處一座綿延數百裏的高山對她說:“過了前麵那座山就是烏奴的領土了。山路險峻坎坷,公主做好穿山的準備,這幾天的路程可能會很辛苦。”
李雲袖看向那座高山,又看了看身後長龍似的隊伍,心裏歎了口氣,“難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嗎?”
元遲微微搖頭,“除非向南或向北繞路。但繞路除了多走幾百裏的路之外,也並不是很安全,權衡之下,還是穿過這座山比較安全快捷。”
三天之後,隊伍終於到達了山下。李雲袖早已做好了準備,脫掉寬大華麗的袍服,穿上了勁裝皮靴,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她讓珠寧二女跟在自己身邊,方便保護她們。
果不其然,臃腫的隊伍和繁雜沉重的輜重大大降低了行軍的速度,若非有兩萬精兵的護持,那幾百名美女、各色匠人和一百多輛馬車想穿過這座山簡直是天方夜譚。
第五天的時候,他們已深入到這座山的腹地,赫連信這幾天也表現的分外忙碌,每每紮營之後便立即召集手下將領謀士進帳議事,行軍途中也不斷有先行探路的兵士回報,每天不下百人,李雲袖感覺有些不同尋常,想找元遲來問,偏偏找不到他的影子,想找赫連信又偏偏有些莫名奇妙的顧慮,隻好在心裏麵存著這個疑問。沒想到紮營的時候,赫連信竟然出現在她麵前,神色間略帶疲憊,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仍是炯炯有神,透著一股信念。
“公主,今晚不管有什麼事,最好都留在帳中不要出來”。他的語氣淡然,卻透著讓人無法違抗的力量。
李雲袖心中一動,想果然有事,若不趁此問個究竟就是對不住自己。“為什麼?”她直勾勾的盯著他,不讓他有拒絕和敷衍自己的機會。
赫連信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擔心今晚會有敵人出現。”
“敵人?”李雲袖輕叫出聲。“會是什麼人?”
“我已知道對方是誰,也有把握打敗他們,你隻要聽我的話,留在帳裏麵就可以,我已經都安排好,有足夠的人保護你們,相信不會有危險。”他溫和的臉孔,淡淡的語氣,卻讓人感到他身上散發的強大的自信。
李雲袖還沒來得及再問,他已轉身離開。想起他說的要聽他的話,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升起異樣的感覺。他說不會有危險,她竟然理所當然的相信他。
雖然不懂行軍布陣的學問,但她也看出今日紮營布陣與往日有所不同。營後是陡峭的山壁,營前是一條寬約數丈的河流,水流頗急,修築的防禦工事也比往日的更為堅固複雜。
月光在這個夜晚變得晦暗。兩萬多人的營地有著不同尋常的安靜,隻是間或傳來一聲低低的馬嘶。
夜已經很深了。李雲袖躺在溫暖安全的營帳裏麵,卻沒有絲毫睡意,甚至都沒有把白天穿著的勁裝脫下。她睜著亮亮的眸子,似是在等待赫連信口中敵人的到來。不知不覺,腦海中浮現出赫連信淡然自若的樣子,揮之不去,她無來由有些氣惱。可能是因為赫連信總是一副與她保持距離的態度,而她又總是對他有些念念不忘。真是不公平!
她有很充足的理由生氣。氣他,更氣自己。
她明白這是自找煩惱,想以元遲教她的法子閉目凝神,運氣調息。剛剛閉上眼睛,便聽到外麵突然傳來的喊殺聲。聽上去聲音離這裏有一段距離,這當然是因為她們被保護在營陣最深處的緣故。
她敏捷的跳起來,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和刀配在身上,剛要走出營帳,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慌的輕呼:“小姐,你……你去哪?”
原來是小寧兒醒了,顯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喊殺聲給驚醒的,聽聲音顯然是被嚇到了。
李雲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別怕,我隻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來,你和小珠兒呆在這裏哪兒都不要去!”說完便迅捷的溜出帳外。
笑話!要她在這種情況下乖乖的留在帳裏麵是絕對不可能的。要知道這可是古代真刀真槍的戰鬥,絕對的驚險刺激,她怎麼可能錯過。
到了外麵,環顧四周,才知道赫連信給她們的保護是如何的堅實,密不透風,到處都是巡邏守衛的士兵。在這關鍵的時刻,這一支軍隊的訓練有素、處變不驚得以充分的展現。幾百米之外的前線已經是火光衝天,喊殺激烈,而這些負責保護沒有戰鬥力的群體的士兵則像根本沒有聽到聲音、看到火光一樣神色自若的各盡職守。
拜這些士兵所賜,李雲袖不得不費盡腦筋隱藏行蹤避開他們,在營帳之間黑暗的陰影中前行。她擔心赫連信對這些士兵下了不準她離開的命令,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小心些的好。
當她費盡心思終於到達戰場的邊緣,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副慘烈悲壯的畫麵,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聲聲的慘嚎極盡強烈的衝擊著她的鼻子和耳膜,對於她這隻從影視畫麵中了解古代戰鬥的現代人來說,大腦接受這樣的畫麵是需要時間的,她花了將近一分鍾才從這種真實慘烈的考驗中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