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了,燈光中,隻見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靠在路旁,兩個墨西哥男人站在路中央攔車,淋得全身濕透。他問,需要幫助嗎?我們的汽油用完了。他說,最靠近的加油站也得開二十分鍾,你們等著,把手機號碼留給我。他猛轉頭,看著我。黑暗中,兩雙眼睛相互對視,隻看見各自臉部的輪廓。不知道他的臉部表情,是憤怒還是清醒?我再撥打電話,終於有人接聽了。果然,他們得到了別人的幫助,已經安全上路。我們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還帶了一大桶汽油回家。我沉默,他也沉默。我知道,如果今晚不折騰,他是睡不著的。《一場空》用小說這種藝術形式詮釋了什麼叫人性美與人情美?在私有製環境中,這種人性美與人情美更加珍貴,值得人們永久珍藏於內心深處。
三、語言充滿詩情畫意,陶冶人的情操,給人以美感。
“天氣熱起來,我走進花園。陽光幹幹的,舔在臉上,發酵似的,散發酒味。微風晃動,吊椅漸漸睡去。影子移來移去,草叢裏的水珠含情脈脈,叭答叭答閉上眼睛,轉眼不見了。吊椅的角落裏躺著一本書,時不時被熱氣撩起衣裙,開開合合,欲說還休的樣子。熱氣抱著我,越來越輕,讓我上了吊椅,象個活祭品。周身上下,酥酥麻麻,被擦了又擦,皮膚在溫熱中閃閃發亮,一塵不染。我被壓著,動彈不得。眼睛上落下赤裸裸的親吻。吻到唇的時候,水珠回來了,象螞蟻似地排著隊伍,插入我們中間,啊,甜的,舔著,我醒了,從軀體裏出走。”(《夏人的領地》)
“有一次在海邊散步,突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短促洪亮,帶著激昂的情緒,好像在歡呼又像在吵架,用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萬裏晴空,成群的海鷗就像簇簇白花,被波瀾的海浪捧上天空。我順著聲音走過去,大岩石的後麵,原來是兩對夫妻,丈夫個子大一點,妻子尾隨在後,好像在助威。他們配合得如此和諧,一進一退,好像踏舞步一樣;一吼一叫,如同雙重唱。隻有打架時,妻子縮在丈夫展開的翅膀後麵,不敢衝上去。我看得出神,就是猜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說,開始我把他們黃色的嘴喙接觸,理解成親熱和‘拳擊’兩種極端的可能性,那麼,當他們用硬嘴攻擊身體時,恐怕隻能有一種解釋了。兩個膽小如鼠的妻子隻顧保命,調轉屁股,逃之夭夭。”(《喂海鷗》)
“有了點休閑時間在花園裏沾花惹草以後,一直想買一雙中國式的雨鞋。那種小時候經常穿的,由橡膠材料軋製而成有光亮的鞋麵,一腳伸進去前後左右服服帖帖,腳底軟而有彈性,下雨天穿著,踩進水塘也滴水不漏的雨鞋。每當我在修理草地的時候,每當我在挖坑鬆土的時候,每當我在院子裏澆水的時候,特別懷念家鄉的雨鞋。盡管穿一雙陳舊的運動鞋也能對付,但是,這鞋就像下了地獄似的,永遠也洗不幹淨了。尤其遇到雨天,我就不敢到菜園去,生怕泥巴和雜草粘在鞋上,沉重得抬不動腿,常常因此而生畏。橡膠雨鞋越來越越成為我思念的對象,還因為幹完活用水稍稍衝刷,潔淨如新,有一份出於汙泥而不‘染’的爽快。”(《小尼姑的雨鞋》)
(載中國作家網2011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