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崢嶸40(3 / 3)

呂不韋、鄭安平正在店裏惶惶不安,聽見街上傳來一聲聲鑼響,一個軍士喊話道:“各位父老鄉親,剛才是常山的一個無知農夫燒荒,生起濃煙,被誤當作狼煙,趙且大人已將那農夫斬首示眾,請大家不要驚慌,邯鄲平安無事囉!”一路走,一路敲著遠去。

原來是一場誤會,呂不韋、鄭安平放下心來,打開門,街上又有了三三兩兩的行人。齊琳出去一探聽,說是原來邯鄲城裏的一個玉工被斬首了,心想莫非是甘莒?趕到城門口看了個仔細,含著淚回來告訴呂不韋。呂不韋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鄭安平道:“亂套了,全亂套了。”

呂不韋也跟著喃喃念叨:“亂套了,全亂套了。”

趙且趕到趙王宮裏,隻見滿朝文武大臣,凡在邯鄲的,都會齊了。聽了趙且的稟報,眾人都鬆了口氣,可看趙王,他的臉色還是那麼憂鬱、沉重。平陽君說道:“大王,當下一道嚴旨,邯鄲四周所有百姓,無論何事何時,一律不得燒荒,燃放濃煙,夜晚不能舉火,否則引起混亂,一律格殺勿論!”

趙王點頭同意。

趙括道:“大王,還得加強邯鄲四周的警戒巡邏,各烽火台除了放狼煙,還要每隔一個時辰,派人互通一下平安。”

趙王點頭同意。

趙且道:“大王,邯鄲城從今後,每日城門晚開一個時辰,早關半個時辰。”

趙王仍然點頭以示同意,但他就是一言不發。這一來,所有的大臣們心裏更加緊張不安。

平原君心裏當然知道,這些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辦法,如何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他見眾人沒有什麼再提的了,開口說話道:“諸位臣公,自從取上黨以來,秦兵圍攻長平關,廉頗堅守拒敵,到如今已經五個月了。大王無一日不是時時惦記著前線將士的安危,牽掛著

趙軍的成敗,默念著祖宗江山社稷。雖然當初取上黨是在下之意,可大家看在祖宗社稷的分上,現在隻有同心協力,共同對付秦軍。隻要能打退秦軍,在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今天因一農夫燒荒,弄得邯鄲城人心惶惶,一夕數驚,如何能再這樣下去?在下拜托諸位,好好想想,看有什麼能退敵之策,在下代大王謝謝了,代趙氏祖宗社稷謝謝他了。”平原君說著,已是哽咽難以成聲。

大殿裏肅靜得鴉雀無聲。良久,趙王終於開口打破沉默道:“諸位愛卿,平原君侯之言,也是寡人之意,秦國這次來犯,不僅僅是因為上黨。秦王自登基,三破楚國,五攻魏國,對韓國更是想何時圍攻就隨時攻城取地,與吾國也不下三戰。諸位,大家不要再埋怨平原君侯,現在,唯有眾誌成城,共同對付秦軍。廉將軍與王齕對峙數月,戰成僵局,寡人日夜為之焦慮,寢食難安啊。大家想想,看有何良策能助趙國打敗秦軍,不論現是何職何爵,寡人都一定封他為君侯,賞食邑五城。”

趙王的話引起大家一陣騷動,有交頭接耳的,有低頭沉思的,可誰也拿不出一個好的辦法來,也難怪,這仗又不是今天才打起來的,都已經快半年了,若有什麼好的辦法,早就提出來了,還用等到現在?

郭開怯生生地說道:“大王、平原君,明日又要送糧去長平關,何不派一重臣一同前往,質問廉頗將軍何時能出戰?何時能打敗秦軍?告訴他,如今不但糧食難以籌備,而且,數十萬勞力困在長平,今年的耕作也大受影響,再這麼下去,來年日子更不好過啊。”

“嗯,寡人要親自下一道嚴旨給他。”趙王點頭同意。

許曆正要批駁郭開,沒想到趙王這麼快表態支持,但他還是奏道:“大王,廉頗將軍憑險固守,正是應天時、地利、人和,處未戰而廟算勝之勢。大國交戰,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臣以為如今唯有全力支持廉頗將軍堅守,一有戰機,廉將軍自會出戰,大王如果一味催促,反而不利軍心穩定。”

許曆的話也引來一些人的附和。可趙王麵無表情,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喜歡聽。

趙括清了一下嗓子,奏道:“大王、平原君,諸位臣工,自古曆來兵家都主張‘兵貴勝,不貴久’,‘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啊。秦軍來戰長平關,吾軍占‘天時、地利、人和’,正是‘必攻不守’有利之勢,攻防兼備才是取勝之策。固守不戰,焉能取勝?廉將軍身為三軍主帥,當三思其策啊。”趙括這話將許曆駁得無言以對。趙王微微點頭。

話已說到這個節骨眼上,許曆、趙括的話誰也不敢說對和錯,眾人連相互探望都不敢,全都鉤頭做沉思狀。這一來,又是難堪的沉默。

趙王有些不耐煩了,說道:“今天時候不早了,大家回家去吧,好好想想寡人的話啊。什麼時候想好了,隨時來見寡人。”

眾人一齊躬身叩頭,徐徐退了出去。趙王、平原君、平陽君連建信君都是一臉的凝重之色。

呂不韋來到異人處。剛才那一陣恐慌之風,不消說也將他這裏攪得一團糟。異人和如姬並沒有什麼,倒是看守他的公孫乾和那幾個趙兵,驚慌之中,既不敢離開,又擔心自己家裏的老少。公孫乾是急得團團轉,終究忍不住,叫軍士們嚴加看管住異人,自己跑回家去了。待到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轉回來,見呂不韋正站在院裏。

呂不韋見他板著麵孔,賠著小心道:“公孫大人,剛才沒回家去照看一下?”

“有什麼好看的,虛驚一場。咳。”公孫乾沒好氣道。

“也是,一個農夫燒草就引得邯鄲城一片混亂,要是秦軍真打來了,豈不天要塌下來?”呂不韋裝作憤慨說道,“咳,這仗打得不死不活的,真不知何日是個頭?”

“怎麼耐不住了?”公孫乾白了他一眼。

“怎麼能耐得住?我都三個月沒賣出一塊玉,這一個月連登門的人都沒有。公孫大人啦,這日子怎麼活?聽鄉下人說,精壯勞力都充軍打仗了,好多田地都荒了,已經兩年歉收了,

今年看來更不濟啊。” “你操什麼心,反正你家有的是金、玉的。”公孫乾譏笑道。“金玉又有什麼用?又當不得飯吃。廉將軍是怎麼搞的?這麼五六個月了,難道一點機

會也沒有?他難道不知道這邯鄲城裏的人都在跟著受煎熬啊?”呂不韋的話開始有了目標了。“哼,他呀,在長平關逍遙自在著呢。”公孫乾也從郭開那聽說了些風言風語。“隻知道堅守不戰,當縮頭將軍,秦軍怎麼會自己撤去?咳,還是當年馬服君趙奢將軍

厲害,閼與一戰,秦國十幾年都不敢來犯,可惜他不在了。對了,聽說馬服君的兒子趙括也很懂兵法,閼與一戰中也立了不小功呢,大王這次為何不派他去?若是他去,我看秦軍聽見他的名字都會害怕。”

“你這麼肯定?”公孫乾隨口問道。

“肯定不肯定不敢說,不過比起廉頗老將軍,趙括將軍年輕呀,初生牛犢不畏虎,至少不會這麼困著不出戰吧。其實廉頗將軍同秦軍打仗,並沒有贏過,他是心裏沒底,這不,騎虎難下了。”呂不韋信口雌黃道。

“這些事,誰說得清,大王喜歡誰就派誰,哪管得著呢?”公孫乾言不由衷地答道,“你

沒事就跑這來幹嗎?”呂不韋掩飾道:“我的大人,人家肚子裏都有孩子了,我這做舅舅的哪能不關心?”正說著,異人出來,見著公孫乾點頭施禮,對呂不韋說道:“如姬講,公子下次來帶些

紅紗線來,他給孩子做的衣服上好繡些花。我說如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這些。”呂不韋笑道:“能找得到,也不在話下,反正你同她整天都沒什麼事嘛。”“沒事你就早點回去吧,大王下令,從今日起城門都要早關晚開了。夜裏還不能舉火呢。”

公孫乾懶懶地說道。呂不韋回到家裏,見鄭安平出去還沒有回來,心想他也沒有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