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崢嶸38(2 / 3)

“嗯,你把寡人吵醒幹什麼?”趙孝成王很不高興地嗬斥道。

“大王,你剛才做什麼夢呀,聽你不停地啊唷地叫喚,把奴身嚇壞了。”孟嬋嬌滴滴地說道,把頭依偎在趙孝成王的懷裏。

趙孝成王轉動眼睛看看四周,屋外的陽光已經斜著從窗欞裏射進來,落在地上,想起剛才夢裏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一樣。他推開孟嬋,一骨碌翻身起來,走到窗前看園中的假山。隻見青色的石頭上落著些斑斑駁駁的白雪,園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雪人,不知這個堆雪人是何用意,在雪人那咧開的大嘴巴處插著一枝梅花,歪斜著往上翹;地上和牆角邊的積雪厚厚的,梅花樹下由於走的人多,殘雪中露出褐色的泥土來。趙孝成王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的景色,眨著眼努力地尋找剛才夢中的跡象。

孟嬋連忙將一件毛皮披風給趙孝成王披上:“大王,你看什麼呀?當心著了涼。”

趙孝成王推開孟王後,自己拿起衣服胡亂往身上套,孟王後幫著他穿好,係上玉腰帶,掛起玉龍佩,趙孝成王徑直往議事殿來。建信君聽說趙孝成王起來了,在曲折回廊上追上趙孝成王,趙孝成王神色匆匆,吩咐道:“去召太仆敢占來見。”

趙孝成王坐在議事殿裏。太仆敢占頭戴一頂方士帽,枯黃的麵容毫無表情。他坐在趙孝成王的對麵,靜靜地聽著趙孝成王講著剛才那個奇奇怪怪的夢。建信君陪坐在一旁。趙孝成王極力回憶起夢中的每一個細節,反反複複地講著:“那龍真正飛起又落下,寡人覺得身子都在空中飄蕩,那金山、銀山啊,光彩奪目,寡人正想搬,咳,卻被王後叫醒了!”趙孝成王不無遺憾地歎息道。

建信君聽了,他不待敢占說話,撲嘿一笑,說道:“大王,真的嗎?今日到園中踏雪賞花,沒想到竟給大王帶來如此美妙的夢。下臣看來,黃紅兩色正是黃帝、炎帝的象征,駕龍飛騰,此乃飛黃騰達之意,金山、銀山,更是財貨無數,此夢真正富貴吉祥啊。若是常人夢見,倒也吧了,大王夢見,此乃大王大吉大利、吾國將有喜事的好兆頭啊。”

聽完建信君這麼說,趙孝成王麵露愉快之色,他自己也正是這麼想的,重複說道:“寡人毫無編造之言,醒來時寡人看見窗外的雪石山,還以為是真的金山、銀山呢,真是不可思議呀。太仆,你說呢?”

這個敢占也真是個敢“占”敢“說”的直人,或許是受他們的職業道德所約束吧,是吉說吉,是凶言凶,從不隱瞞,敢占連眉頭都沒有皺,仍是麵無表情地說道:“大王之夢不好。兩色之衣,此為殘破之象;乘龍飛騰,有名無實,先升而後落地,事有中變之兆;夢見金、銀,更是有憂患之意。故此夢乃為神靈昭示大王,遇見有利之事當三思而行。”

趙孝成王默然地注視著這個整天待在太廟裏的神靈、祖先的代言人,心想:這個家夥是不是被那些香火薰昏了頭。

建信君聽了,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嗤之以鼻道:“太仆說的什麼鬼話?人言夢見龍就是大吉大利的了,更別說乘龍騰飛;金山、銀山,誰不向往?你怎能如此胡言亂語!”

敢占似乎並不在意建信君那侮辱的話語,他連看也不看建信君,仍然堅持道:“神靈之意,豈敢妄言,臣自隨師研習占卜之術,從來都是遵循師訓。大王、君侯信不信,與臣無關。”

趙孝成王沒想到興致勃勃地招來這個太卜,反倒自討了個沒趣,興味索然地說道:“寡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敢占鄭重其事地伏在地上叩了個響頭,離去了。趙孝成王、建信君目送著他的背影從宮殿的台階上下去,又消失在宮門外。建信君道:“這個呆頭鵝!大王,你別信他的,臣看大王的夢就是一個上上的好夢!”

趙孝成王仿佛從夢中清醒過來,自失一笑道:“管他呢,反正隻是一個夢。那些梅花沒謝吧?你去叫人采折些放到寡人的臥室。對了,這個議事殿裏也擺些。今年這場雪來得好,瑞雪兆豐年呀。”

“對,對,”建信君連連稱是,“大王,不但這場雪來得好,這梅花也開得好啊,那麼紅火,臣記得幾年都沒有這麼紅火了。臣猜大王明年一定又會添幾個兒子。”

“看你也胡說八道了,婦人一年哪能生幾個兒子的?”趙孝成王奇怪問道。

建信君一點也不難為情,認真地說道:“嘖嘖,大王三宮六院,如果一齊生育,隻怕還不止呢。”

趙孝成王笑得差點背過氣了。兩人笑著走出殿門外來。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得隻有一半露出屋頂,夕陽泛著血一樣的紅光,冬日的寒風帶著嗖嗖涼意,吹著趙孝成王的王服下擺飄動起來。正欲離去,見平原君、平陽君、廉頗、趙括、趙且等重臣魚貫進來,平原君更是一臉的緊張興奮之情,一齊伏身施禮。這麼晚了他們還來,趙孝成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問道:“眾卿平身賜座,有何事?”

大家分序落座,平原君聲音有些不自然,說道:“大王,虞卿從韓國上黨來求見大王。”

“哦?”趙孝成王有些奇怪,虞卿同魏齊一同逃走後,再無消息,怎麼突然來求見呢?

平原君接著說道:“虞卿奉韓國上黨十七郡郡守馮亭請托,來求大王發兵救援,上黨十七郡今被秦國包圍,韓王答應割讓給秦國,而馮亭等上黨軍民不願被秦國霸占,願意歸順大王。”

“哦?”趙孝成王聞言,吃驚地看著大家,“快傳他來見。”

虞卿被引進來,趙孝成王見他不但頭發全白完了,甚至連腰也佝了。畢竟他曾做過自己的太傅。自從為保護魏齊出逃,這些年在外麵流離顛沛,吃了不少苦啊,關心地問道:“太傅,你還好吧。來,坐下來慢慢說。”

虞卿伏在地上,激動得聲音發抖:“大王,上黨十七郡守馮亭請求歸並趙國,大王當立即發兵救援,晚了就來不及了啊。”說著,抖抖簌簌地從懷裏掏出一卷竹簡書恭敬地遞給趙孝成王。

建信君雙手接過,呈遞給趙孝成王。趙孝成王看過後,又遞給平原君、平陽君等相互傳看。眾人看了,都深感此事非同小可,一時間都沉默不語。趙孝成王掃視眾人,問道:“諸卿看,當不當救援馮亭。”

平陽君皺著眉頭說道:“大王,這次秦國發兵二十萬,圍攻韓國上黨,攻占了野王城,截斷了上黨與韓國的連接,誌在必得啊。如果趙國救援,雖然能得到上黨,可秦王、應侯範睢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那樣的話,秦兵一定會來攻打吾國。這些年秦國西並巴蜀,南據楚國郢郡、黔中郡,而且聽說秦國範睢、李冰等大力在推行牛耕鐵犁,百姓一年歲入大增,粟積甚豐,秦國國力與往日大不相同。大王,臣弟看這上黨還是不要的好。”

虞卿有些生氣,說道:“平陽君侯,韓王國小力弱,不能抵抗秦國之兵,難道趙國也怕秦國?大王,秦兵二十萬圍攻上黨,雖然占了野王城,可馮亭將軍率領上黨不到十萬守軍仍然在堅守,秦兵寸步難行。如果大王能派出十萬大軍,與上黨守軍合作一處,秦兵有什麼可怕的?再說如果今年秦國得了上黨,明年又會來進攻鄭城,韓國若被秦國吞並,大王之國西麵、南麵就都暴露在強秦包圍之中,大王,唇亡齒寒啊。”

廉頗說道:“虞卿所言正是,大王,如果上黨被秦軍占領,吾國與秦國接壤之地又多了五百裏,一旦秦國對吾國發動進攻,則對吾國防守極為不利啊。唉,這韓王如此無能,馮亭尚在堅守,他則同意割地了。大王,不能坐視不管!”

趙孝成王見平原君聽了廉頗的話,身子微微動了動,問道:“平原君侯,你有何意見?”

平原君說道:“大王,秦國對韓國日侵月削,到如今割占其地不下五十餘城,這次又意欲一舉吞並上黨十七郡,秦禍之烈,天下堪憂!馮亭及上黨堅守軍民不願歸入暴虐秦王之下,而願投靠趙國,這正是大王仁慈賢明之致;再說,上黨與吾國接壤,地形易守難攻,若能並入吾國,總比被秦國占了好!如今要得一城一地,實在是不易。”平原君因為三十七城歸還給了齊國之後,趙國也有不少大臣和百姓議論紛紛,這使得平原君心裏一直有一種壓力,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他也有“失之東桑,補之西禺”的意思。

“嗯。”趙孝成王又想到了那個夢!上黨十七郡,這不就是實實在在的金山、銀山嗎?看來真是一個大吉大利的夢啊!他的嘴角露出明顯的笑容。又轉臉問趙且道:“老將軍,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