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康之死(1 / 2)

直到廣忠痛苦地閉上眼的前一刻,又回想起父親清康死去時的模樣。在那個上午,一慣溫和的父親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似乎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雙手無力捂住腹部的傷口,血抑製不住的從大凱下噴湧而出。忽的伸出右手,似乎要向年幼的兒子做最後的囑咐,終於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清康身旁的年輕人匍匐倒地,手中緊緊攥著銘著“村正”的太刀。坐在一邊的眾人露出駭人的神色:左邊一門眾的座位裏,鬆平信定那驚奇又誇張的表情讓他感到不安,而家臣眾中,那些低下頭的豪族國人的眼角餘光,像豺狼一般讓九歲的孩子感到害怕。

“殿下,清康公已經往生,本家的安泰就依靠殿下了。”向來和父親一樣溫和的叔叔信孝說道,此刻他的臉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變得猙獰而可怕“家老阿部定吉大逆不道,指使逆子阿部正豐襲擊禦館大人;現逆子已服誅,臣請大人務必讓在下誅殺老賊。”

“一定要誅殺此賊。”“請務必讓在下前往。”“請交給在下。”家臣們望向主坐當中的千鬆丸,七嘴八舌的進言。

九歲的千鬆丸突然有種不現實的感覺;往昔雖然身為城主的父親在用膳時,常常提起過對家臣一窩蜂進言的不滿,但在他看來,父親所說的,似乎隻是一個不足掛齒的,類似“今天天氣真是不好”一類的抱怨。他望向緊閉眼睛的父親的臉,父親總是在他不小心做了什麼錯事被母親責罰過後安慰他。但是現在父親已經不能再來安慰他了,而一直陪伴他的師範阿部先生卻成了要誅殺的對象。而最要緊的,就是他已經無法阻止眼下這群義憤填膺的家臣了。

“不可以!”千鬆丸大聲地斥責,可是他的聲音卻被家臣們的進言聲所埋沒。於是他用盡全身力氣,壓住了大人們的聲音

“不可以,阿部大人是我的師匠!”他咆哮似的嚷道

家臣們對於千鬆丸的說法似乎有點詫異,似乎他們對好像無法權衡“師匠”和“殺父之仇”兩者之間的輕重的千鬆丸的決定感到驚訝。進言聲轉而又起,無論九歲的孩子怎麼樣怒吼,都無法讓之停止。

“咳咳”吵雜聲伴隨著一陣咳嗽轉而停止;而咳嗽的人正是清康的叔父,一門眾首席鬆平信定。“少主所言正是,本家剛剛經曆了先代大人的慘死,千萬不可再自殘重臣。依在下之見,此事定與今川上總介、織田叁河守有關,臣請先回岡崎城弄清原委,稟明少主再做定斷。”

一直以來,即使是親戚,叔祖在千鬆丸的心中並不是一個慈祥的老人。相反的,在孩子的心中,一直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老頭存在抗拒。但是這次家臣們的態度轉換之快卻出乎他的意料,就在轉眼前還叫囂著要天珠老賊的忠臣誌士們,紛紛又表示要弄清事情原委,免得冤枉本家普代重臣;甚至那個留著一字胡的大久保叫嚷著,阿部家乃是本家棟梁,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駿河今川家的陰謀之類。

是陰謀嗎?也許吧。但是地上躺著的是阿部家的人,阿部大藏定吉的獨子阿部正豐;那把銘村正太刀,正是拜師禮上,父親由他之手,贈與師匠的禮物。千鬆丸一瞬間似乎迷惑了:誰才是殺害父親的壞人;誰又是自己的依靠。

在陪同父親的遺體返回三河的路程中的幾天裏,千鬆丸一次也沒有去見過阿部定吉。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可以依靠的師父,或者是殺害父親的同謀。直到一周後,在離岡崎城不過數裏的地方,阿部大藏定吉找到了正在用膳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