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小區的凶宅
這個故事，是一個叫錢多多的人講給我聽的。
名字很俗，一聽就知道是化名。他說：“故事是真人真事，但由於某種原因，所有的人名都用了化名。老沈你既然是寫小說的，就權且當小說來聽好了。其實呢，生活也好，小說也好，誰真誰假，誰又說得清呢。”
說這話時，錢多多很是一番感歎。我有些奇怪，一個二十幾歲的小男孩，哪來這麼多的感慨。而他，頗有點滄桑，不是那種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文藝青年。
【1】
這個居民小區叫世佳明築，名字很洋氣，房屋質量卻不敢讓人恭維。開發商在前麵做了十六棟六層高的商品房，又在後麵做了四棟21層高的電梯房，所以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在B城這個特大城市中，房子是緊缺資源，所以世佳明築的新房很快就銷售一空，陸陸續續搬進許多業主。
張家明就是其中一位。此刻，他正開著一輛八成新的寶馬小車，慢悠悠地駛進世佳明築。他是土生土長的B城人，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為人乖巧精明，一張嘴特能侃。就靠著這張嘴，他硬是追到了某銀行行長的獨生女。憑著嶽父的關係，他給一個資金緊缺的實業家拉來不少融資，賺了不菲的傭金。於是，他搖身一變，成為小有名氣的民間金融家，專門負責攬存放貸，賺取其中的差價。幾年的功夫，他就變成了款爺。
張家明認為，男人有錢，就得好好享受生活。好房、好車、好衣服、好酒、好煙，最重要的是，還有個好女人。老婆雖然也算漂亮，但這麼多年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年輕時的那點激情早就煙消雲散了。而且，老婆的脾氣還不好，動不動就指揮他做這做那的，動不動就拿他結婚前一無所有來說事，讓他很是沒麵子。這時，他總是在想，如果現在沒結婚，還是單身，那該多好。因為嶽父的緣故，他不敢和老婆鬧離婚，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到外麵去玩，隻好偷偷摸摸在外麵養起了小三。
小三叫李曉婉，是B城名牌大學的大學生，長得那個水靈，仿佛擰一把都能擰出水來。張家明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李曉婉的，當晚借著酒勁就對她表示好感。李曉婉是個聰明人，知道張家明頗有點家底，在一係列的曖昧遊戲後，兩人開始攤牌。李曉婉說，她可以不要名分，但張家明要為她在B城買一套商品房，房主寫她的名字。
沒多久，他打聽到有個朋友是世佳明築開發商的親戚，手上有一套電梯房還沒出手，B座18層02室，兩室一廳。這個小區位置正好，離他家不遠也不近。小區裏麵的人又都是新搬進來了，相互之間不是很熟。於是，他很熱情地請朋友吃飯，酒酣耳熱時提出想購買世佳明築B座18層02室。沒想到，朋友竟然不是很樂意。起初，他還以為朋友怕他出價低了，連聲說按市場價購買。誰知，朋友竟然連連擺手，說不是那意思。他很坦白地告訴張家明，那套房子不值那個價，樓型和結構都不是很好，聽說風水也不行，所以一直留在手上沒賣出去。
張家明才不管那麼多，再三要求朋友轉手於他，否則就翻臉，連朋友都沒得做。朋友無奈，隻好答應，卻在買房合同裏加了一條，說房子是買方執意要買，如果房子有什麼問題一概和他無關。
張家明心裏奇怪，私下請了個建築師去看房子。建築師告訴他房子有點舊，也有些小的建築質量問題，卻並無大礙。張家明這才放下心來，痛痛快快地簽了合同付了錢，幫李曉婉搬進新居。
今晚，他借口陪客戶，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世佳明築小區看望李曉婉。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起風了。冷冷的風透過車窗縫鑽了進來，帶著些許寒意。可隻要想起李曉婉嬌滴滴的樣子，他就有些興奮。
畢竟是新時代的新青年，接觸麵廣，對房事也沒有老婆那樣保守，每次都變著花樣讓他開心，讓他很有一種滿足感。何況，李曉婉是從處子之身就跟著他，和外麵的女人截然不同。
這年頭，水深著呢。有些女人，甚至一些女明星，看上去貌美如花，可不知和多少男人上過床，得過多少病。他以前出去玩時，總是謹小慎微，做好各種安全措施，有時還要考慮對方的想法，很不盡興。
而李曉婉則不同，這是他養的小蜜，想怎麼著就怎麼著，讓他重新找回激情。他不戴套，而是讓李曉婉吃避孕藥。所以，李曉婉告訴他，可能懷孕了，他很是吃了一驚。他已經有兩子一女，最小的都開始上小學了。
李曉婉偷偷觀察他的臉色，慢吞吞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那就打掉算了。”
張家明笑著說好。
孩子終於還是打掉了，李曉婉大病了一場。張家明倒也自覺，時不時提著些補品來看望李曉婉。他知道，李曉婉嘴上沒說什麼，心裏還是有些舍不得。畢竟，那是她的親骨肉。
但是，不打掉怎麼行？生了孩子，她的心思肯定會轉向孩子身上。再說了，一個女人，生了小孩，身材很容易變樣，變得臃腫起來。他花了這麼大代價，不就是圖個享受嘛。一個身材臃腫的婦人，能讓他有快感嗎？
寶馬車緩緩駛到B座電梯房。張家明熄了火，從車裏鑽出來，抬眼看了看電梯房的高處。
風很大，刮得小區裏的樹木嗚嗚作響，仿佛在哭泣一般。
這鬼天氣！張家明恨恨地想，快步走了進去。18層高，坐電梯也得一段時間。這時，李曉婉是不是和往常一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邊打毛線一邊看電視。
電梯門開了，18層到了。
張家明站在電梯口，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仿佛，有一種看不見的陰暗東西，悄悄侵襲而來，籠罩住他，讓人心驚肉跳。這是怎麼了？一個大男人，怎麼也多愁善感起來？
張家明抖動身子，伸手攔住慢慢關閉的電梯門，跨步走了出來。站在02室的門口，不祥的感覺卻越發猛烈起來，頭也暈眩起來。
“曉婉？”張家明叫了一聲，卻沒人回應。
他掏出鑰匙，捅了進去，慢慢地扭動。
房門被打開了。
李曉婉果然在客廳裏，卻不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是整個人都趴到地板上，仿佛一條離開水的魚一樣，艱難地呼吸著，有氣無力地朝著房門這邊爬過來。
“曉婉，你怎麼了？”張家明趕緊衝過去，想要扶起曉婉。
可是，沒等他的手接觸到李曉婉，感覺有個不明的重物狠狠地打擊著他的身體，重擊之下，整個身體都要爆裂般，可身邊什麼東西也沒有。
張家明痛苦地呻吟一聲，渾身像散了架一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想爬起來，可手腳完全不聽從大腦中樞的指揮。
全身乏力，他大叫道：“救命！”
可聲音細微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抬起眼，看到李曉婉惡狠狠的眼睛。天啊，這是什麼樣的眼睛啊，血紅血紅的，噴著仇恨的怒火，仿佛隨時就要噬人般。
“你……”這時，張家明才發現，眼前的李曉婉，完全變了個人。不再青春溫柔，而是說不出的陰毒凶狠，臉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著，嘴裏發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
“你……是……誰？”張家明好不容易吐出這幾個字。
【2】
“後來呢？”我淡淡地問眼前的這個老保安。
老保安姓蘇，別人都叫他老蘇。據他自己說，他從不賭博，因為他真的是逢賭必輸。後來，他算是大徹大悟了，一輩子都沒財運，幹脆做個普通的保安混日子，一做就是十幾年。
“後來？不就是死了嘛！”
“張家明和李曉婉兩個人都死了？”
“廢話，否則為什麼叫那間房為凶宅呢。”
“哦。”我並不放在心上，“死因是什麼？”
“誰知道呢！聽說，很邪的，兩個人外表看上去沒一點損傷，內髒的血管卻全部破裂了，肚子裏全是血。”
“是嗎？”這種鬼屋凶宅的故事真是老掉牙了，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傳說，無非是說什麼風水不好，惡靈附身，房主莫名其妙突然死亡。說實話，對於經常看鬼故事的我來說，早就有了免疫力。
“小夥子，你好像不太相信啊。”老蘇“嘿嘿”笑了幾下，接著說，“我說小夥子，我年輕時和你一樣，不信邪。這不，潦倒了一輩子。在外麵漂了半輩子，終究要落葉歸根。明天，我就要回老家了，火車票都買好了。”
“對不起，蘇大爺。”我有些歉意地說。
按理說，我這樣年輕，學的又是熱門的物理係，不應該來和老蘇搶飯碗。可是，由於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我所在的那家科技企業一夜間就倒閉了。我又不想離開B城回到農村，隻好像無頭蒼蠅般到處找工作。
沒工作經驗，沒特長，僅僅是二流大學的本科畢業生，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想找份包吃包住的工作，談何容易啊。無奈下，我隻好屈尊來應聘這份保安的工作。工資雖然不多，卻有地方可住，好歹能生活下去。要知道，B城不但房價高，房租也高得離譜。
“啥對得起對不起的，你這小夥子，還真有點意思。”老蘇收拾好行李，也就兩個破麻袋，和我握了握手，哼著小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我歎息了一聲，回到傳達室，翻看小區的資料簿。
B座18層02室，資料簿上麵的屋主姓名寫著李曉婉，卻用紅筆打了個大大的方框。
窗外，太陽很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拿了本《三國演義》，百無聊賴地走出傳達室，坐到門口隨意地翻閱著。
這本書，還是我上大學時買的，看了十幾遍，裏麵所有情節都記得一清二楚。自古民間便有俗語：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水滸》我隻是翻了一兩遍就棄之一旁，看時心中總是冷笑，不過是些不得誌的野心家，使一些籠絡人心的低淺伎倆。而《三國》，卻越看越有味，越看越覺得人心叵測，為其中的各種謀略所折服。
籠絡一個人容易，難的是籠絡一批有才華的人，還讓他們在你一無所有、事業低穀時為你賣命。劉備正是這樣一個人，出自民間，自認皇叔，無錢無勢，軍事能力一般，卻能以所謂的仁義道德這些虛幻的東西來拉攏一批文臣武將，即使身無立錐之地，他們依舊忠心不改。
也曾，在夢中幻想，勵精圖治，白手起家，在商海中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擠進上流社會。可在B城漂泊了三年，卻連溫飽都成問題，唯有小說的虛幻世界中能勉強讓自己得到一點安慰。
懶懶地坐在靠椅上，讓陽光輕輕灑滿全身。隨意翻閱著《三國演義》，仿佛回到那個金戈鐵馬的亂世江湖。看到劉備去公孫瓚處借兵，暗地裏卻籠絡趙雲，不禁冷笑。
“看什麼書啊，這麼好笑？”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抬起頭，香氣撲麵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讓我心跳加速、耳根發熱的笑靨。
瓜子臉，大大的眼睛，嘴唇很小，微微上翹著。這個美麗的女孩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很清純，卻又有些調皮的味道。
我有些慌亂，嘴裏喃喃自語道：“沒看什麼……”
“給我看看。”年輕女孩不由我分說，伸手從我手裏搶過《三國演義》。
拿書時，她的手指觸摸到我的手掌，纖細、光滑、柔軟，還有點微微的涼意。
“原來是看《三國》啊，這種書有什麼好看的。”她有些失望，把書還給我，眼睛卻在我身上亂轉，仿佛在打量我。
我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美麗的女孩近距離打量，頗有些不好意思。
“嗯，這個，請問，你是這個小區的業主？”我幹咳了幾聲，總算擠出點話來。
“當然。我姓柳，叫柳倩兒。”柳倩兒伸手拂了拂有些零亂的長發，嘴角依然殘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怦然心動。
趁她沒注意我的時候，我偷偷打量她。
柳倩兒的肌膚很好，白裏透紅，有著少女特有的嫣紅。再加上高挑的身材，一身潔白的連衣裙，亭亭玉立，仿佛一朵潔白的睡蓮般。
看她的裝束打扮，應該是附近大學的學生。
柳倩兒總算整理好了她的長發，笑嘻嘻地望著我：“喂，小保安，你能不能叫個人，幫我的小車換下輪胎？”
“小車？”這時，我才注意到，小區前麵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紅色小轎車。
“真倒黴，剛才跑著跑著就突然爆胎了，我不敢再開，又不會換輪胎。”柳倩兒撅著嘴說，生氣的樣子也很迷人。
“我過去幫你看一看吧。”我把書放回傳達室，慢騰騰地走向柳倩兒的小車。
“啊？你會開車。”
“略懂。”我回頭，看到柳倩兒沒有跟上，笑了笑，說：“我有駕照的。”
“是嗎？”柳倩兒側著頭，自言自語般，“你這個小保安，好像不簡單。”
沒多久，我就幫她的小車換好輪胎，安然地駛進小區。
“謝謝你了。”柳倩兒笑得很甜，“小保安，改天我請你吃飯。”
“不用，小事一樁。”我走進傳達室，把門關上，躲在角落裏目送柳倩兒離去的背影。
她的身材，真的不錯，嫋嫋婷婷，走路時有一種動人的輕盈。不知為什麼，我竟然想起激情電影裏的場景，臉龐火辣辣的。
“啪”的一聲，我伸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心裏暗罵道：“戴承誌啊戴承誌，你怎麼這麼無恥。”
我開始失眠，夢裏全是柳倩兒。每天到了學生下課的時候，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坐到了傳達室門口，靜靜地看著柳倩兒開著她的紅色小轎車從麵前慢慢駛過。偶爾，柳倩兒會從小車裏伸出頭來，向我打個招呼，笑靨如花。
【3】
小區的資料簿寫得清清楚楚，B座19層02室，屋主柳倩兒，也就是所謂的鬼宅上麵的那一層屋子。
這麼小的年齡，在B城就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她的家境應該是相當的好。詫異的是，我每次看到她都是單獨一個人。
難道，她的親人不在這個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