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長的大一點的時候,他那所謂的父親發現單靠別人的施舍根本不夠,於是開始逼著他偷竊,搶劫,這附近的居民,幾乎都被他偷過,也因此,再沒有人願意接濟他們,Roy也變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無可救藥的壞孩子。
這個孩子,幾乎從來沒有被人愛過。
沐暮越聽越覺得心酸,告別了房東太太回房躺下,卻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她決定去Roy的家看看。向房東太太打聽了他的住所,一路沿著地址找過去,他住的並不遠,沐暮隻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找到了。
肮髒的小巷子裏,到處彌漫著腐敗的味道,黑乎乎的水從堵塞的下水道裏溢出,時不時從垃圾堆裏跑出一兩隻老鼠到處亂竄,沐暮一家一家的數著門牌,終於在一個破舊到不行的小房子麵前停下腳步。
房子前麵聚集了很多人,沐暮有些擔心,分開人群擠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少年麵無表情的跪坐在地麵,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對他說些什麼。
房子裏空空蕩蕩的,一眼就能把全景收入眼底,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把椅子,再沒有其他的家具。
人群議論紛紛,沐暮聽了大半天才明白,原來Roy的父親昨天在外麵喝醉,不慎被一輛車給撞死在路邊,肇事者還在逃逸,剛才那個中年大叔就是過來通知他去殯儀館見他父親最後一麵。
他點了點頭,隨那中年男子走了。
沐暮略一思索,也跟了上去。
等處理完他父親的遺體,已經是下午了。他沒有任何的親戚朋友,街坊鄰居也紛紛不願與他有牽扯,所以從頭到尾都隻有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沐暮一直站在一旁看著他,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她才走過去,輕輕對他說,“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把我當成姐姐,跟我一起生活,我會照顧你。”
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沉默半響,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沐暮看著他瘦弱的身軀消失在視野裏,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再見到他是在三個月後,那個時候沐暮正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醫院見習,同宿舍的那個法國女孩急匆匆的跑來找她,說有個病人要見她,沐暮滿腹狐疑的跟著跑了過去。
竟然是他,滿身是血的躺著潔白的床單上,露在外麵的皮膚滲出血來,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骨頭,他虛弱的躺在床上,看到她來了,黯淡的藍眼睛裏終於有了幾分神采。
沐暮轉過頭,不忍再看,他卻抬起手輕輕拉了她的衣袖。她回頭,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藍眼睛裏明明白白的寫著迷惑,他伸手觸到她的臉,指尖沾上了她的眼淚,喃喃道,“為什麼要哭呢?”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哭。
沐暮擦了眼淚,蹲下身靠在他床邊露出一個笑容,“哭,是因為難受,因為心疼。”
“你在為我心疼?”他推理。
沐暮摸摸他的頭發,點頭。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聲音依舊虛弱卻清晰無比,“你不要當我姐姐,我們做朋友,我就跟著你好不好?”
沐暮奇怪,“為什麼?我當了你姐姐就是你的親人了啊,有親人不好嗎?”
他搖搖頭,“我不想再要親人了,媽媽說她是我的親人,可她拋棄我離開了;爸爸也說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可他除了打我逼我再沒做過其他事。我不想再要親人了,親情這種東西讓我覺得害怕,覺得厭惡。”
沐暮沒想到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她並不想逼他,於是點頭答應了他。
他很高興,第一次毫不吝惜的對她展露了笑容。
Roy的傷雖然不輕,但好在都是皮外傷,所以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之後也都好的差不多了。他出院的那一天,沐暮也搬了家,她想給他換個新環境,離原來的地方越遠越好,他需要一個重新成長的機會。
三年,原本骨瘦如柴不知世事的少年已經長成高大英俊彬彬有禮的大男孩,他與沐暮的相處也由原來的不知所措到刻意討好,再到慢慢習慣,最後變為深深的依賴。
期限將到,沐暮必須回國,她很鄭重的問他,“Roy,你願意跟我回中國嗎?”其實沐暮的心裏很忐忑,這裏畢竟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要舍棄,很難。但沒關係,不管他選擇留下還是離開,她都會幫他安排好。
這個少年,站在窗前最後望了一眼這個熟悉的地方,回過頭微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