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朝四權宦(1 / 3)

弘治十一年。

內官監太監李廣府上。

一個五十開外的老太監躬身站立著,表情恭敬諂媚。時光在他臉上毫不容情地留下道道印記。如同宮裏的很多普普通通的太監一樣,他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地在這個皇宮底層做著自己的本分,一歲歲一年年,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四十七個春秋。

他的名字叫劉瑾,六歲進宮,看著這個紫禁城王座上的皇帝從爺爺英宗換到孫子弘治皇帝,而劉瑾依然是一個普通的太監,這樣的日子,也許還要繼續下去。但是,他不甘心!

千年前,大秦相國李斯說:“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今日的劉瑾,也覺得自己不能做茅坑邊驚惶不可終日、食不潔的老鼠,他要做“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的碩鼠!年過半百的劉瑾在茂陵司香十一年,他不想默默死去,被胡亂埋葬在某個亂墳堆裏,於是他決定賭一把,於是他帶著他的全部家當來到了李廣府上。

三年前(弘治八年),弘治皇帝漸漸沉迷於齋醮,這個叫李廣的內官監太監投其所好,自稱會煉丹符水左道之術,從而得了帝寵,扶搖直上。如今的李廣,之於弘治皇帝朱祐樘,不亞於當年曹少欽之於憲宗朱見深。

寬肩凸肚的太監李廣用他那雙小而尖的眼睛淡淡橫掃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心裏掂量了幾分,麵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這讓劉瑾握緊的手心裏濕涼一片。桌上的財物是他所有的積蓄,能不能翻身,就在此一搏!

“咳嗯……”李廣的嗓子裏似是堵了痰,咳嗽著清了清嗓子。

劉瑾急急端起桌上的茶杯奉到李廣跟前,諂媚地笑笑。

李廣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劉瑾啊,你也知道,如今這後宮內廷呢,與別朝不同,陛下情深,後宮隻皇後一人,皇嗣也隻有太子殿下和太康公主。這宮裏頭主子少,內侍太監卻是不缺的。你說我該把你安排到誰的宮裏頭呢?”

“李公公,聽說太子出閣講學,東宮殿那邊缺人,還煩請李公公給安排個差事。那您可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了!”

“你小子在茂陵,耳朵倒是靈通。咱家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李廣仰身靠在寬大的椅子中,斜眼看著劉瑾。

劉瑾喜不自勝,連忙拜倒:“奴婢謝李公公大恩!”

“劉瑾,安排你去東宮呢,可不是伺候太子殿下,而是另一個人!”李廣狡黠地看了劉瑾一眼。

“還請李公公示下!”

“曾經的西廠督主雨化田!”毒蛇一樣的眼睛透著幽光。

劉瑾愣住了,作為在這皇宮待了幾十年的老人,對於這個皇宮的許多人許多事,即便不是權力的中心,他也都有耳聞。

雨化田是整個內廷的一個神話,也是幾乎所有太監羨慕嫉妒恨的一個人!四歲入宮,四歲掌印禦馬監,十一歲提督十二團營,十四歲提督西廠,十六歲監軍遼東,二十歲被貶為南京奉禦一直到現在。

名義被貶,那些曾經彈劾迫害他的人死得死、貶得貶,與這些人的悲慘下場相比,雨化田卻在南京過著富足而悠閑的生活,那是很多太監夢寐以求的退休生活,這些都明明白白地向世人昭示著先皇和當今天子對他的愛護和榮寵。

這樣青春年少卻登上權力巔峰的人,自然讓劉瑾這種在宮中苦熬卻看不到出頭之日的人羨慕不已:“奴婢一定盡心竭力當差!”

“劉瑾,人呢,要飲水思源!無論你以後走到哪一步,你都要記得是誰給了你機會!”

“無論奴婢身在哪個宮裏,為哪位主子辦事,都忘不了李公公的提攜。”劉瑾跪在李廣跟前,信誓旦旦。

“是個靈巧人,也不枉我疼你。進了東宮,可不比茂陵,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盡心地伺候。”李廣身子向前傾了傾,按住劉瑾的肩頭,“你,可明白?”

劉瑾點點頭:“奴婢明白!”

“你真得明白?”按住劉瑾的手又重了幾分。

劉瑾微側目光,住了一下:“明白!”

半月後,清寧宮。

一處暖閣正在內部整修,繁忙的宮人們出出進進。

劉瑾拿著抹布小心擦拭著架子上的青瓷花瓶。

幾個太監抬著一張巨大的台子搬進屋子裏,放下後累得“嘿喲嘿喲”直喘氣。台子上是泥石、細沙、小草做成的沙盤,一個個小小的山巒上插著各色的小旗。

“哈哈,等化田來了,我要讓他給我講講夜襲威寧海的故事~”一個七歲的孩童,身著朱紅色的常服,手裏還捏著條馬鞭,拔下沙盤上的一麵小旗子,興奮地手舞足蹈,在沙盤上鼓搗著,全然不顧衣袍沾上了沙子和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