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事了,至少在肉體上是這樣的。”
回答了重複問題的是推門而入的神父,他在弗朗索瓦的攙扶下緩緩而行,每一步都顯得艱難而堅定。
“神父,您……?”
過大的變化令羅戀大驚失色。
白發蒼蒼,皺紋縱橫,麵容卻依稀可辨,一夜間衰老的撒姆,讓剛剛蘇醒的傷員甚至產生了時間感的錯亂。
“是不是感覺進行了一場奇妙的時間旅行?”
“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在突然變老了二十多歲後,還會開這種玩笑。”
神父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他的老朋友則大潑冷水。
“這也不錯嘛,至少我知道自己即使上了年紀仍然生龍活虎,不信的話今晚我們比一比,我照樣更能讓放蕩的妓女們發狂。”
“省省吧,我可不想明天一早送你出殯!”
“哦,看看我們勇敢的羅,又是一副失落的樣子,讓聖主的仆人好好地來指引迷茫的靈魂吧。”
神父不斷靠近,旅店主人的臉色變得結霜。
興趣缺缺的羅戀別過了頭,那些至理名言和聖人教誨早就無法打動壞死的心靈了。
“真主動,省得我費事了。”
啪!
還沒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視野就發生了劇烈的翻轉。
羅戀驚奇地發覺,自己的頭偏向了另一側。
此時,火辣的痛覺從臉部傳來,口中多了鐵鏽味,終於意識到——
自己被打了?
“聖主說,打了左臉,就伸出右臉。你真是位通情達理的人。”
啪!
牙齒有些鬆動,劇痛煎熬著腦髓,頭好像要從身體上掉下去了。
“我承認,你的奮起為所有人爭得了幾秒鍾的寶貴時間,但問題是——”
啪!啪!
“誰也沒有料到那種結果!”
“其他人是在為生存而戰,而你的行為卻是徹頭徹尾的送死!”
啪!啪!啪!
“我不需要你的告解和懺悔,但無意義地活著,然後有意義地去死,是你必須盡到的義務!”
“記住,孩子,你的生命遠比你認為的有價值。”
虐待終於結束了,耗盡心力的神父虛弱地咳嗽著,示意老朋友帶自己回房間休息。
臨走之前,他順手掐滅了拉克的香煙。
“別做危害傷患健康的事情。”
天底下隻有你沒資格這麼說——拉克恨恨地目送佝僂的背影離開。
轉過頭來,就看見那張痛苦掙紮、但至少比之前麻木不仁好得多的臉。
讓受虐者躺好,胡亂地用毛巾擦淨血跡,拉克坐了回去。
“神父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下意識地拿出香煙盒,頓了一下,又放回兜裏。
“誰救了你就要對誰言聽計從,我們不流行這個。”
“我們都是罪人,罪無可恕、死不足惜的傭兵尤其如此。但我們仍然要掙紮求存,誰敢擋我們的道,就幹掉他。我是人渣,我很自豪,我可以堂堂正正對全世界這樣說。”
“神父他不會輕易舍棄任何同伴,按照本人的說法,任何罪人惡人都是聖主最珍愛的寵兒。”
“……為什麼?”
“因為世上一切的真善美都是隻能反證的。”
“老子不會那麼多大道理,總之,隻要老子不死,就不準你胡來。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
對話就此中斷,異常老實的拉克入迷地想著什麼,羅戀則盯著天花板發呆。
“忘了跟你們說一聲,明天我們就要出發前往西西裏,明天一早你們最好打點好行李。”
不請自入的,是這裏的主人。
“西西裏?幹什麼去?”
佛朗索瓦被胡子覆蓋了一半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撒姆這個過時的情聖要去接自己的妻子,順便和他的家人非~常~熱情地打聲招呼。”
某種危險野生動物的獰笑,讓拉克感到無比熟悉和親切,他熱血沸騰地站起了身,如同即將破閘而出的餓虎。
“哈,昨晚真是憋屈死老子啦,就讓我們大鬧一場吧!”
似乎被那孩子氣的舉動感染了,羅戀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那應該是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