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義子謙虛的態度,阿提拉滿意地點了點頭,但看到他嘴上的香煙,還是皺起了眉。
“戰鬥之後的不安還需要用這種方法消除嗎?”
“是的,義父。”
“你應該盡快學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而不是借助這些外物。並不是哪一次戰鬥,都能夠讓你有做這種事情的空閑的。”
無論怎麼看,阿提拉對自己不滿十五歲的養子都實在過於苛責了,就連他自己也承認,再也找不到比眼前的少年更加出色的兒子,但他表現得越優秀,阿提拉對他的期望也就越大。傭兵的生命是無常的,即使阿提拉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會死於非命,因此他希望宗燎能夠早日成為媲美自己、甚至勝過自己的傭兵。
這次的考驗也是阿提拉特意安排的,對於卡迪倫的大名,他也早就有所耳聞,與他的決鬥並非出於任務的必要,而是阿提拉給宗燎的試金石。以往的戰鬥,對死神之手來說都太簡單了,通過這次作戰,他不但要教給宗燎戰鬥的爾虞我詐,更將自己的生命托付在了義子的槍上,讓他切實感受到擔負起整個騎團的重量。
從結果來看,宗燎沒有讓自己失望。他成功把握到了致勝的最佳時機,在第一槍被卡迪倫躲過之後,隔絕任何遲疑與驚訝地用第二顆子彈解決了強大的敵人,無論是心誌還是技藝,都得到了莫大的磨練。
從這一點來看,阿提拉覺得自己的傷受得很值得。
“義父,我為您處理一下傷口。”
宗燎取出背包中的急救工具,開始檢查阿提拉的傷勢。雖然手臂中了兩槍、大腿中了一槍,但好在卡迪倫使用的是小口徑、高穿透的子彈,彈片沒有留在體內,止住血就已經足夠,之後經過一段休養也不用擔心留下後遺症,對傭兵來說是再輕不過的傷勢了。
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宗燎,阿提拉的心中被一股久違的溫馨所感染。
如果自己的女兒們還活著,也會和燎一般大小、一樣出色吧。
對於無名無姓、代代以阿提拉為名、傳承了上千年的傭兵家族來說,親情和愛情都是需要摒棄的東西,子女是騎團的繼承人,而妻子不過是生育繼承人的工具,將感情投注在他們的身上是多餘的,也是致命的,溫柔鄉永遠是英雄豪傑的腐蝕劑。
可是,即使受到父親反反複複的叮囑,承擔起右之騎團的威名,阿提拉還是情不自禁地觸碰了禁忌。他愛自己的妻子,愛自己一雙可愛的女兒,他想要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而不是亡命於永無止境的沙場。
阿提拉的目的不再是維持右之騎團的存在、找回祖先們失落的榮譽,而是獲得巨額的賞金,然後帶領自己的妻兒離開戰火紛飛的大食,在一個和平安寧的地方定居,就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
積攢的財富很快就達到了目標,但等待著阿提拉的並不是幸福,而是噩耗。
就像獨尊和祖先們在懲罰他的不負責任、自私自利一樣,當阿提拉返回家人所在的村莊時,留在那裏的隻有轟炸之後的廢墟和連屍骸都沒有剩下的親人的靈魂。
跪在滿目瘡痍的瓦礫之前,阿提拉平生第一次失聲痛哭,他不知道去怨恨誰,也不知道如何憤怒,隻是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失去色彩,自己的未來將隻有無盡的悲傷,他甚至有一死了之的衝動。
接下來的日子裏,阿提拉帶著騎團輾轉流浪,像是自殺一樣執行著各種危險的任務,但諷刺的是,委托不但全部順利完成,更令右之騎團名聲大噪,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傭兵組織。
這絲毫不能治愈阿提拉心靈上的創口,直到一個小男孩帶著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