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同一時間經曆著相似事情的人並不在少數,比如說今晚在距離勝利咫尺之遙時,因為某種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品嚐失敗苦果的人,就不僅僅隻有沃夫和詹姆,卡迪倫?拉夫也陷入了這種悲劇般的境地。
曾今屹立不倒的身軀終於以不能複起的頹勢倒下了,常勝之名因此而蒙塵,往日笑傲於沙場之上的場景如同不真實的夢幻一般。
在不知名的地方、被不知名的人莫名其妙地殺死,這在卡迪倫成為傭兵的一刻起,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說到底,像他這樣的戰爭販子,這種死法是最合適不過的。
荒謬地放棄和平幸福的生活,荒謬地渴望去進行廝殺,加入一家荒謬的戰爭公司,投身到世界各地荒謬的戰場,贏取一個個荒謬的勝利,讓一切朝更荒謬的態勢推進。
在卡迪倫的眼中,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荒謬到極點的地方。那麼自己以何等難以想象的方式敗亡,其實都算不上荒謬吧。
隻有這副殘軀是真實的。
胸腔和腹腔發生大出血,胸前的肋骨斷了好幾根,體內的髒器也破損地不成樣子,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卡迪倫仍能夠分析著自己的身體狀況,得出來的結論就是,無論怎麼看,自己都將在幾分鍾內死亡,隻要意識放棄無謂的堅持沉入黑暗,名為卡迪倫的人類隨時能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空蕩的心中沒有臨死之人所特有的牽掛,對妻子沒有眷戀、對兒子沒有疼愛的卡迪倫,隻對這個足以取悅自己的狩獵場戀戀不舍。深知自己的異常,並全麵地予以肯定、接受的他就是為此而生的。
如果說此時卡迪倫心中唯一留存的感情,那就隻有因為再也無法享受廝殺的樂趣而產生的遺憾了吧。
那麼,這個男人此時有作何感想呢?
卡迪倫正在不斷黯淡下去的眼珠轉向了靠近自己的阿提拉,他應該是為了確認敵人的狀況而走近的。這種傭兵獨有的謹慎和執著令卡迪倫想要拍手稱讚,隻有在完全確認了自己不可動搖的勝利後,才有資格品味最後的喜悅,對方顯然比自己更加嚴格遵守這項原則。
似乎已經認定自己必死無疑,阿提拉沒有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他直起了腰,對著跑向自己的少年怔怔出神。
為什麼沒有高興的神色?
將微弱的視線停留在對方的臉上,卡迪倫在心中質問著,他不斷流失的生命讓他已經沒有開口出聲的能力了,但仍糾結於奇怪的問題。
無論出於哪個角度,阿提拉和那個少年都應該開懷大笑,歌頌自己的戰績和敵人的滅亡。
但什麼都沒有,他們隻是進行著平淡到乏味的對話,而將自己視作路邊常見的砂石。
一股憤怒從瀕死的內心升起,卡迪倫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可容忍的侮辱。
不懂得沉浸在勝利中的傭兵,必須受到懲罰!
抬起的眼瞼落了下來,卡迪倫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
這將是他一生中的最後一次狩獵。
“義父,任務完成。”
“燎,還沒有,敵人還沒有徹底咽氣,你的任務就不算完美。”
捂著臂上的傷口,阿提拉麵色不改地教訓著自己的繼承人。
宗燎沒有不滿,也沒有說話,而是掏出手槍指向了奄奄一息的卡迪倫。
“不必了,我已經檢查過,他馬上就要死了,不用再浪費一顆子彈。燎,我隻是想告訴你,在確認結果的絕對性之前,不要擅加判斷,否則這會要了你和你身邊戰友的命。”
聽話的收起了槍,宗燎沉聲說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