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嗜命的禦座(十七)(1 / 2)

狹窄的房間中,電視正在播放著今天的新聞,江摩一個人在茶幾旁默默地吃著飯。

從任何角度來看,他都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平平無奇的相貌、略顯纖弱的身材、濃密而爽利的頭發,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容易辨識的特征,那就隻有一些虎頭虎腦的銳氣和同齡人所沒有的苦悶表情了。

緊了緊身上紅藍相間的毛衣,他冰涼的手腳感到一毫溫暖,這是母親親手為自己織的,擁有一位對自己極盡嗬護的媽媽,一向是他最為之感到幸福的事情。

初春的天氣並沒有那麼寒冷,雖然剛剛停了那實在無法讓人心甘情願地繳費的暖氣,但室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一身秋衣秋褲就能呆得住的水平,可江摩的家中不行,因為管道漏水了。

俗話說水滴石穿,但如果說一座剛起的樓房、從鋼鐵的管道和厚實的牆壁中突然噴出了冰冷的水柱,那別人一定會認為這是天方夜譚、或者推薦你去買彩票。因為這種概率無限為零的事情,哪怕是千萬人中也未必有人遇上。

但江摩一家卻非常淡定,父親向物業公司打了電話,要求對方務必給自己一個交代。物業也不含糊,立即給了交代,而且是很多交代,不過就是“膠帶”罷了。在用厚厚的膠帶堵住了裂開的口子之後,物業的人在仍在不住滴答的水聲中信誓旦旦地告訴江摩的家長,一定會解決此事,然後很有幹勁地去找建築公司了。一場訴訟即將開始,但這不是江摩所關心的,他更希望有一個算不上寒冷的房間居住。但現實是殘酷的,在這場官司結束之前,江家隻能安靜地等著,而按照如今的進程,沒有個一兩年,是不會出什麼結果的。

然後,沉默的父親冷冷地看了江摩一眼,淡淡地提出了離婚。他會將名下所有的財產轉送給江摩母子,唯一的條件就是從這個家庭離開。母親點頭了,然後吩咐江摩在家中乖乖地等著,兩人則出門去辦離婚手續。按照當今年輕人將婚姻當作兒戲的狀況,而兩人又沒有任何糾紛,離婚證件很快就會下來,最起碼要比那場官司快得多。父親直接收拾了行裝,看來是不打算再回來了,隨著那一聲震顫心靈的關門聲,江摩感覺這屋子裏更加冰冷了。

即使對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江摩還是感到無比的酸澀和悲切。

錯的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更不是這個原本溫暖的家庭,而是自己。就連那莫名其妙迸裂的管道、開裂的牆壁,也和自己的存在有著莫大的聯係。

江摩天生就是一個不幸的人,自己不幸,也在給周圍的一切人招致不幸。這個災星在出生的時候就險些奪走母親的生命,讓大出血的母親在醫院中足足躺了一年的時間,並因此失去了寶貴的工作。

三歲的時候,江摩仍不會說話,急壞了父母和祖父母,他們一遍一遍地教他,可他就是不開竅。直到有一天,爺爺在領江摩出去玩的時候,看到琳琅滿目的繁華街道,江摩終於開口說話了,可卻是禍從口出。有著心髒病病史,但早已經沒有大礙的祖父在激動之下,居然當場病發、橫死街頭。而當時年幼不懂事的江摩仍在扯著爺爺,讓他帶著自己繼續往前走。

然後,一連串的不幸降臨到了江摩的頭上,祖母病故了、父親的公司中變盈利為虧損頻臨破產、高學曆的母親隻能找到一份寒酸的工作、親戚們將他稱作掃把星而漸漸疏遠。最近,一家人所居住的老房子突然出現了倒塌的征兆,理論上百年不倒的樓房成了名符其實的危樓,江摩隻得隨父母搬到了這新建的樓盤,可又遇到了這種事情。父親的耐心終於到達了極限。

對於江摩招致災禍的說法,父親最初是不信的。但有一次,他出國一年,不但諸事順利,而且接到了一筆大合同,興高采烈的他正在家中妻兒一起慶祝,卻接到了公司的資金鏈已經斷裂、根本沒有執行那筆合同的可能的電話。那時,江摩就感覺到,父親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森寒。

一件件的不幸、一次次的打擊,令家中充滿了令人坐立不安的氣氛。父親終於提出,將江摩送到一家寄宿學校就讀,好讓忙於工作的兩人也輕鬆一些。母親卻生氣了,大罵他沒有良心、枉為人父,她說對父親的心思一清二楚,不就是相信那些流言蜚語,把江摩當作了災星,所以借故將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