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忽必來問道:“這人是什麼來頭?”
旁邊的赤老溫答道:“名字好像是叫做羅戀,看上去像個落魄的王公貴族,不知為何跑到了草原上……”他支支吾吾,似對這人也沒有了解,最後隻狠狠地總結了一句“管他的!”
“各有各的因緣際會,就如那人平常所歌唱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走吧,忽必來,去你的大帳。”
帖睦爾的話讓眾人精神一振,忽必來親自將帖睦爾、赤老溫、哲別三人領進了自己的金帳。
那人正是在羅氏大劫中逃得一命的羅戀。
自從那肝腸寸斷的一夜之後,荊襄羅氏便徹底消失在華夏帝國之中,據傳沒有一個羅氏人生還,羅戀也在其中。但他並沒有死,雖然如今的他和死人沒有太大的區別,他選擇了離開。如果他選擇挺身而出,那麼即使無法繼承羅氏的全部家業,也會得到足夠揮霍一輩子的財產。可羅戀還是離開了,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切,愛情、戀人、還有所有的血親,全部在一場大火中灰飛煙滅。對於羅戀來說,自己的願望實現了。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們,我詛咒我身上肮髒的血脈!你們,羅氏,都應該徹徹底底地毀滅!命運啊,你若真的存在,就回應我的祈求吧,我甘願一生做你的奴仆!”
羅戀的詛咒應驗了,羅氏、他的愛人、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被徹徹底底地毀滅了。同時,羅戀也背負了莫大的詛咒,他將屈從於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命運,他將自己放逐了。從今往後,羅戀將成為命運的奴仆,為這世間萬物的命運進行客觀而無情的宣諭。
離開了荊襄之後,羅戀一路漂泊,過著如同乞丐流民一般的生活,想吃了就在垃圾堆中尋找食物,想睡了就在街邊巷角蜷身而眠,有時有所感悟,便高聲歌唱,為此他不知得到了多少奚落和打罵,卻也能偶爾得到一些打賞。他便過著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漫無目的地遊蕩到了大草原。
那是在一個集市上,牧民們高聲叫賣著自己的牛羊或者手工製品,羅戀則對著一望無際的水草輕唱著從牧民們那裏聽來的牧歌,他嗓音清越動聽,頓時贏得了一片叫好。有些來此交易的華夏人循著歌聲而來,但見到羅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全身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便皺著眉頭走開了,倒是一些牧民不嫌棄他邋遢,親熱非常,奉上吃喝、甚至給他錢財,算是對那空靈悠揚的歌聲的酬謝,即使在廣闊的草原上,這般純正又夾雜著惆悵的牧歌,也是難得一聞的。
羅戀倒不客氣,人家給什麼,他從不推辭,人家問什麼,他也總是笑而不答。就在羅戀準備徒步深入草原的時候,卻變生肘腋。
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帶領這一群豪奴,壓低價格、強買強賣,對方當然不肯,他卻大發脾氣,指示手下毆打那牧民,其他人見了,自然不肯,那夥人卻掏出槍支,頓時讓場麵為之鴉雀無聲。見眾人噤若寒蟬,那人更加得意洋洋,自稱遼東艾氏的管事,自己的主家當年何等威風,入主中原、稱霸一方,如今又是何等的尊貴,成為華夏世家之一更是指日可待。這些低賤的牧民能夠與艾氏談生意,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們如今竟然還不滿足,想要占艾氏的便宜,必須小懲大誡一番。他命令那些豪奴,對那不肯的牧民拳打腳踢,直將他毆得吐血,竟尤不滿足。
就在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時候,歌聲卻唱響了。
“王圖霸業,早已隨風而去;當年驍騎,如今坐不垂堂;黑山白水,難掩匪氣野蠻;可笑豺狼,竟欺草原之羊;區區遼東,敢稱中原世家;想那艾氏,上下一家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