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在場族人的齊聲喝罵,祭壇上的聞天聽卻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所到之處,直震得整個山穀中都交蕩起回響,頃刻間便將在場族人的聲音盡數壓了下去。
旁邊的言思道當即插嘴說道:“笑話!方才就連你們自己也說過,當年你們之所以出手相助皇帝,乃是為了要對付那李九四,其中的緣由,便是因為那李九四幾次三番想要剿滅你們。所以這不過是你們和李九四之間的私人恩怨罷了,又哪裏談得上是對當今皇帝有恩?”
謝貽香聽到眾人這番對答,回想起夢裏言思道向自己講訴的“窮賊匪”和“富盜匪”的故事,終於明白了這一連串恩怨的來龍去脈。依照聞天聽所言,當年皇帝以“修建老爺廟”為名,派聞天聽來對付這個家族,不料竟以失敗告終。從那以後,皇帝便一直隱忍了十一年之久,始終不曾對這神秘家族動手,倒也算是難能可貴。
其實這倒不是因為皇帝的寬宏大量,而是他根本不願再起幹戈,從而放出手裏的兵權。就好比那割據洞庭湖的江望才,以朝廷的實力,倘若當真要對他動手,隻怕早在多年前便已收回了湖廣之地,又何必要等到這一場“迷天劫”的契機?
而這當中的緣由,其實是來自兩個方麵。一方麵自從天下太平以後,領軍的將士大都封官拜爵,身子骨都變得金貴,自然不願再去沙場拚命;而另一方麵,皇帝始終在猜忌立下軍功的這些朝臣,擔心他們功高蓋主,也擔心他們圖謀不軌,首當其衝的便是自己的父親謝封軒。
所以無論是對割據湖廣的江望才睜隻眼閉隻眼,還是麵對眼下鄱陽湖的這個神秘家族,皇帝既然不願調動軍隊,那便隻能依仗聞天聽這些江湖勢力。而十一年前的那場慘敗,就連這位聞盟主也是束手無策,皇帝無計可施之下,這才不得不隱忍至今。
然而不管怎樣,這個神秘家族畢竟也曾救過皇帝的性命,且不論他們此舉是否對皇帝有恩,依照皇帝那生性多疑的性格,又怎容得下在自己的疆域之內存在這樣的一股勢力?
就在謝貽香胡思亂想之際,身旁的戴七因為傷勢不輕,和聞、言二人簡單交涉之後,便一直在盤膝調息,此刻忽聽他開口問道:“是老僵屍和秀姐?”
謝貽香一愣之下,連忙舉目望去。隻見祭壇下麵聞天聽座下的“十七君子”中,分明有四個人各自背負起一人,此刻正向踏上石梯,往這祭壇的頂層而來,而石梯上的族人也隻得任由他們通過。再仔細一看,被他們背在身後的四人,正是那魯三通、墨殘空以及魯三通的兩名弟子小福和康兒。
原來就在言思道孤身踏上祭壇,和聞天聽一搭一檔、侃侃而談之際,聞天聽座下的“十七君子”趁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被他們兩人所吸引,早已悄然潛入了山穀當中的那個小鎮,從而將先前被擒的魯三通和墨殘空幾人救了出來。
謝貽香驚喜之下,想起之前聽那吳鎮長說過,魯三通手下還有兩名漢子一死一傷,眼下卻並未見到“十七君子”將那名受傷的漢子救出,想來多半是重傷不治、當場身亡了。一想到那吳鎮長,謝貽香這才回過神來,已經好久沒聽到此人講話了。
當下她連忙在石梯上和祭壇下的人群中尋找,卻哪裏還有這吳鎮長的身影?想來是那吳鎮長見聞天聽等人忽然現身,繼而率眾攻入這“陰間”山穀,家族眾人已然無力抵擋,他這根牆頭草自然要見風使舵,兀自借著夜色悄然遁走了。
此刻魯三通和墨殘空等四人,已被聞天聽座下背負上了祭壇。謝貽香倒是識得這其中一名“十七君子”,乃是她早年時在金陵打過照麵的“孤峰千掌”呂行舟。她一時也無暇去關注這名震天下的“十七君子”中另外三人,連忙去看魯三通和墨殘空,眼見那魯三通依舊裹覆在白色麻布裏,渾身上下卻已破破爛爛,沾滿了血漬與泥汙,顯是吃了不少苦口;而墨殘空身上則要整潔得多,隻是在左肩處凝結著一片鮮血,依稀是受了劍傷。再看魯三通手下的那兩名小童,倒是沒受什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