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塊高高掛起的“明鏡高懸”匾額下麵,謝貽香此刻正襟危坐於公案之後。從踏進衙門到現在,已有近一頓飯的時間,她卻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堂內堂外每一個人,並不開口說話,弄得那吳鎮長、金捕頭一行人莫測高深,也不知她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其實這倒不是謝貽香故作姿態,而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往後應當如何“開堂審案”。回想起方才在屋頂上與那六名黑袍人糾纏時,要不是自己忽然間靈光一閃,大聲將自己的身份公開,引來鎮上的百姓,隻怕眼下早已落入了那些黑袍人手中,哪還有此刻的威風?至於後來在與吳鎮長的交談中,她揚言要在這赤龍鎮上“連夜升堂、親自審案”,更是一時間的突發奇想,目的隻是為了要將吳鎮長和金捕頭這幫人震懾住,卻並未想過往後要如何安排。
原來謝貽香雖然身為刑捕房的人,倒不是沒見過公堂上提審犯人的流程,隻不過她的身份從來都是旁觀之人,又幾時親自主持過審案?所以此刻坐在這公堂正中,多少還是有些手足無措,卻又不敢在自己臉上顯露出來,隻得似這般故作高深,也不開口說話,和在場所有人兀自消耗下去。
當下又過了小半頓飯的時間,眼見旁邊小桌後的吳鎮長已然有些起疑,開始悄悄往自己這邊瞅來,謝貽香焦急之下,心知自己若再不拿出點手段來,隻怕便要被這吳鎮長看破虛實,知道自己不過是個紙老虎罷了,當下她略一咬牙,忽然伸手抓過公案上的驚堂木,就勢狠摔在公案上。
但聽“啪”的一聲巨響,簡直可謂是驚天動地,震得在場眾人心頭一跳;就連那公堂的屋頂上,似乎也被這一聲巨響震落下一大片灰塵來。伴隨著驚堂木的巨響,謝貽香便學著戲文裏的腔調,故意拖長自己的聲音,沉聲喝道:“升……堂……”
正如鎮上那些百姓私底下的議論,根據朝廷法令,這赤龍鎮哪裏有開堂審案的資格?眼下這赤龍鎮衙門不過是鎮長一時興起而建,本就形同虛設,更是從來不曾使用過。而此刻站立在大堂兩側的人,也並非專職的衙差,乃是以金捕頭為首的一幹捕快充數,自然也不懂當中的規矩禮數。
於是聽到謝貽香大聲叫出“升堂”二字,一幹捕快們頓時呆立當場。雖然他們隱隱知道接下來自己似乎也該叫喊些什麼,但又不敢確定,緊張之下,隻得相互張望起來。所幸那金捕頭仿佛還見過些世麵,連忙學著謝貽香的腔調高聲喊道:“威……武……”
眾捕快耳聽捕頭大人帶頭,連忙七零八落地學著他的聲音叫喊起來,頃刻間當真是百鳥爭鳴、百花齊放,弄得整個衙門上下好不歡騰。
原來那金捕頭為了配合謝貽香的強調,故意將聲音拖得極長,再加上一幹捕快的叫喊聲又是先後不一,當中有人一時沒聽清楚,便放開嗓子大叫道:“黑……虎……!”更有勝者一麵胡亂叫喊著,一麵暗自想道:“官老爺升堂問案,為何要讓我們大呼這‘揮舞’二字?莫非是要告訴堂下犯人,若不據實交代,我們便要揮舞皮鞭賞他一頓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