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番對話直聽得在場眾人一臉茫然,但也隱隱能猜到朱若愚是有什麼把柄落到了神火教這位流金尊者的手裏,以至方寸大亂。然而北麵高台上的謝貽香和葉定功對望一眼,相繼醒悟過來。要知道前幾日“泰山神針”歐陽茶在丐幫駐地遇害,經推斷凶手正是近年來道上有名的殺手“割喉人”,其殺人動機應當便是峨眉劍派為了要在此番“太湖講武”上施展“赤嬰蠱”之毒,於是雇凶殺害行醫之人,卻苦於沒有證據坐實此事。而那“割喉人”也一直沒能落網,至今逍遙法外。
如今言思道聲稱“割喉人”在神火教手裏,無疑已經掌控了峨眉劍派雇凶殺人的證據,以此倒推他之前的一番言語,自然也是在說峨眉劍派意欲用“赤嬰蠱”害人之謀。再結合先競月先前曾在五毒教駐地遇到神火教八方使者中的巽位騎士,分明也是在調查醫者遇害一案,可見言思道一早便已盯上了峨眉劍派的陰謀,卻並無任何動作,顯然便是為了此刻能將“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四的峨眉劍派掌門人穩穩拿捏於掌心。
想明白了這一點,謝貽香和葉定功匆匆交談幾句,最後卻隻能選擇靜觀其變。要知道若是早幾日找到“赤嬰蠱”的證據,這邊定然要將峨眉劍派的罪行公諸於世,從而替玄武飛花門除掉朱若愚這一勁敵。但此刻比起峨眉劍派,意欲號召整個中原武林一同造反的神火教,無疑才是今日最大的敵人,況且這兩大勁敵眼看便要自相殘殺,無論是親軍都尉府還是玄武飛花門,何必在這緊要關頭出麵坐實峨眉劍派的罪行,從而讓神火教坐收漁利?
就在北麵高台上的眾人商議之際,場中對持的雙方又有了新的變故。原本蓄勢待發的朱若愚被言思道一席話說得戰意全無,定海劍的寒意也在不知不覺中盡數收斂,但對麵的言思道卻不善罷甘休,繼續說道:“要說這‘冷沁丸’一物,確有克製陽性烈蠱之效,隔三天服食一次,可使蠱毒入體後的半個時辰內不侵入周身血液。然則這到底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以五毒之陰寒煉製成藥丸服食,隻要不遇到催發其寒毒的誘因,倒也無恙……”
說到這裏,言思道又是一口濃煙緩緩吐出,朝數丈開外的朱若愚彌漫過去,意味深長地笑道:“……譬如冬枯蓮、馬蹄青一類的輕微寒毒,於正常人雖是絲毫無損,可是一旦被服食過‘冷沁丸’的人接觸到,立刻便會誘發潛藏在體內的五毒陰寒,以雪上加霜之勢疊加顯現——輕則全身癱瘓,重則性命不保。唐門的唐四爺,你說是也不是?”
東麵涼棚裏與唐門的唐四爺聽言思道突然問及自己,一怔之下,頓時醒悟過來,急忙開口示警,大喊道:“當心他旱煙!”場中的朱若愚也隨之驚醒,整個人迅速往後滑開,遠離言思道噴向自己的大團濃煙。卻聽言思道哈哈一笑,歎道:“晚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以為我教的八方使者今日為何手持火把而來?嘿嘿,難道當真因為我教的名字裏有個‘火’字,所以便要舉火應景?”
會場四周的各大幫派雖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但這最後幾句倒是聽明白了,立刻便有不少人大喊道:“不好,神火教燃放的火把中有毒!”唐四爺更是臉色鐵青,一麵招呼周圍的川蜀各派,一麵罵道:“神火教好大的名頭,不想竟是卑鄙無恥之徒,竟敢暗中下毒!”整個會場隨之亂做一團,各大幫派紛紛掩住口鼻,就連北麵高台上的葉定功也怒喝道:“公孫教主,此舉未免太過下作!”
卻聽場中身披青色鬥篷的落木尊者冷冷說道:“一群無知鼠輩,瞎嚷嚷什麼?火把中塗抹的‘馬蹄青’原本無毒,隻會對服食過‘冷沁丸’之人見效。”言思道接口笑道:“正是!便如同狗肉與綠豆湯,分而食之,皆是美味,但若是混在一起下肚,頃刻間便能奪人性命。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今日我教火把裏塗抹這點東西,便是專程為那些心中有鬼之人而設!”
在場眾人聽到這話,驚惶之情才稍微緩和,但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不少幫派紛紛取出自家的辟毒丹藥服食。然則峨眉劍派的上百名弟子連同川蜀武林中的唐門、青城墨家和淩雲寺眾人卻是愈發驚恐,那唐四爺狠狠凝視場中的落木尊者,顯是識得神火教中這位施毒高手。隨後唐四爺不敢耽擱,急忙斥令門下弟子翻出幾瓶丹藥,分發給川蜀各派和水服食,就連朱若愚也持劍回到東麵涼棚處,一口氣吞食了兩枚。顯而易見,這些服藥之人之前都曾服食過那什麼“冷沁丸”,想要以此來預防“赤嬰蠱”之毒,誰知此刻卻落入神火教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