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太湖青峰何茫茫(2 / 2)

隨後眾人客套幾句,便在封長風的邀請下登上畫舫,徑直往西山島方向駛去。得一子經過這段日子的靜養,蒼白的麵容已漸漸有了些血色,但眉宇間還是無精打采,一上船便進了內艙歇息,也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對此番“太湖講武”的盛會全無興趣。先競月不願和封長風打交道,便孤身去了船尾歇息,最後隻剩謝貽香和封長風二人還留在船頭。

話說此時剛過正午,晴日當頭,青天微雲,整片太湖一碧數萬傾。湖麵上秋風吹來,粼粼波光裏倒映出一行南飛的大雁,在湖光中點綴出一筆蕭瑟之色。謝貽香正想著心事,卻聽不遠處的封長風放聲吟道:“艤棹太湖岸,天與水相連。垂虹亭上,五年不到故依然。洗我征塵三鬥,快揖商飆千裏,鷗鷺亦翩翩。身在水晶闕,真作馭風仙。

望中秋,無五日,月還圓。倚欄清嘯孤發,驚起壑龍眠。欲酹鴟夷西子,未辦當年功業,空擊五湖船。不用知餘事,蓴鱸正芳鮮。”

謝貽香聽得微微皺眉,早聽說這封長風腹中空空,卻又生怕別人笑話,於是窮盡心力背了些冷僻的詩詞四處賣弄,不想果然如此。那封長風吟誦完畢,已笑道:“時維中秋,身臨太湖,張於湖的這闕‘垂虹亭’倒是再應景不過。然而閱盡於湖之詞,我倒是更愛‘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之句,每每品來,隻覺千般滋味於心間,可謂一語道盡人生妙諦。卻不知謝三小姐如何評價於湖之詞?”

謝貽香不想理他,隻是淡淡地說道:“封大人才高八鬥,除了皇帝以外,我輩草莽又豈能與大人論文?”誰知封長風不以為意,見她開口作答,立刻湊近過來,壓低聲音問道:“謝三小姐說笑了!莫怪卑職多嘴幾句,競月老弟如今已是副指揮使之職,又為皇帝所器重,隻要能在此番‘太湖講武’中立下大功,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以謝家一門如今的情況,謝三小姐又怎舍得同你這位青梅竹馬的師兄解除婚約?”

謝貽香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似笑非笑地問道:“前些日子皇帝有意招競月老弟為駙馬,不惜將十七公主這塊心頭肉下嫁,而寧丞相也有意拉攏,欲將外房的一個女兒許配於他。最後雙方都教葉定功去說媒,誰知卻被競月老弟一口回絕,碰了一鼻子灰。嘿嘿,依卑職看來,競月老弟隻怕是割舍不下舊情了,話說你們師兄妹二人解除婚約之舉,該不會是串通好了故意掩人耳目,以圖競月老弟之後的晉升?”

謝貽香還是首次聽說皇帝賜婚和寧丞相許親之事,不禁有些愕然。要說自己和師兄之前的這樁婚約,本是年幼時父親謝封軒替自己定下,當時自己年紀尚小,也不太明白男女間的情愛,隻是單純覺得先競月對自己甚好,自己也十分敬仰這位師兄,依照婚約結成夫妻,自是水到渠成、理所應當之事,甚至還曾有過期待與憧憬。

然而隨著自己年齡漸長、見聞漸多,對這樁婚事反倒愈發覺得迷茫。先競月固然待自己極好,但更多的卻像是親人間的關愛,又或者說是兄妹之情。而自己也逐漸領會到世間情之一物究竟為何,雖有些懵懂縹緲,但至少可以確定絕非自己和師兄之間的這種感覺。所以除夕當夜父親自知失勢,不願連累先競月的前程,自己才有了一時衝動,當眾撕毀了這樁婚約。

至於先競月為何會拒絕皇帝和寧丞相的賜婚,謝貽香也不知他究竟是何心意。此時再來回顧,她才突然發現,其實多年以來自己根本就沒讀懂過這位師兄的心意;尤其是他自玉門關回來以後,不但一身武功臻於至境,整個人似乎也更加捉摸不透,在他的內心深處,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哀傷。

那封長風原以為自己這番話出口,當場便能教謝貽香手足無措,誰知對方竟是全無反應,連看也沒看自己一眼。他難免有些尷尬,隻得咳嗽幾聲,將話鋒一轉,問道:“謝三小姐可知朝廷此番召開武林大會,為何偏偏要選在太湖?”

眼見謝貽香還是不答,他便略帶神秘地問道:“不知八年前太湖之上的‘群鬼夜哭’一事,謝三小姐可曾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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