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墨寒山便大步來到石室裏的一處牆壁前,在石牆上擺弄一番,隨後便聽頭頂上嗡嗡作響,竟在石室頂部開出一道丈許見方的暗門,又從暗門裏落下了一段木梯。墨寒山徑直踏上木梯,招呼謝貽香和得一子隨他同行。謝貽香心中安靜,之前曾聽墨家弟子提起,這座墨塔共分十層,此處已是最高的一層“兼愛”,卻不料在這第十層之上,居然還另外存有空間。
得一子當即一言不發地踏上木梯,謝貽香連忙跟在他身後,走完整段木梯之後,暗門後又變作一道往上的石梯。三人沿石梯攀爬,不過片刻,前麵的墨寒山已將頭頂上又一道暗門推開,頓時令三人眼前一亮,卻是上到了一處極大的空間,直看得謝貽香咋舌不已。
原來這第十層“兼愛”的所在之處,才隻到整座墨塔一大半的高度,在“兼愛”石室之上,分明還有二十多丈高的空間,卻是將山體中間全部鏤空,呈一個圓筒的形貌。抬頭望去,這處空間的頂部大開,就好比是一座火山的穀口。約莫有十多丈方圓,讓月光徑直透露進來,映照著這處空間當中一根丈許直徑的銅柱,竟是完全以熟銅澆築,豎立著往上延伸到穀口附近。而圍繞在這根銅柱上麵,每隔數丈距離,又用木板搭建出一道道平台,在平台放置著各式各樣的機關器械,大部分都是謝貽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而就在這處空間的四壁,還有在石壁上開鑿出的螺旋形走道,離中間銅柱上搭建出的那些木製平台隻有丈許寬縫隙。墨寒山踏上走道,領著謝貽香和得一子而人往這處空間的頂部繞行上去,一邊走一邊介紹道:“所謂‘墨塔十層’,指的不過是存於人間的十層,而在人間之上,還存有‘界’。所以此處便是墨塔當中的界,又被山墨家的曆代巨子稱之為‘外之’。”
謝貽香仔細打量沿途這些機關器械,當中不但有形似攻城戰車的器械,還有狀如火炮弩箭的機關,更有許許多多是她完全不出用途的,不禁脫口問道:“墨家既有如此巧奪工的機關消息術,為何……為何這些器械我卻從未見過?還請寒山掌門不要怪罪,我的意思是,墨家這些機關消息術為何不曾流傳於世,以此造福於民?”
隻聽前麵的墨寒山歎了口氣,淡淡地道:“世間之事本就是一柄雙刃之劍,乃是利弊共存、福禍相依。山墨家的機關消息術雖然不差,甚至算得上是下之先,但若是將這些器械投放於世,以當世之人的德行,隻怕未必會將其用於善途,更還會依照當中原理進行改造,製出凶險的殺人利器,這卻與墨家‘兼愛非攻’的宗旨背道而馳了。所以我們對此極為謹慎,每設計出一種新的機關,都要經過反複推演,在確認無法用於戰場之後,方可將其傳授給世人。”
謝貽香深以為然,不禁點頭道:“不錯,世間雖有不少善人,但更多的卻是像言思道那樣的人,為求一己之私欲不折手段,根本不將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若是任由此間這些器械流傳出去,後果的確是弊大於利,隻會令更多的人因此而命喪。”
得一子的身子此時已經恢複了不少,聽到兩人這番對話,卻是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嗬欠,滿臉不屑地道:“器物之利,終究是為人所用,即便是用作於戰事,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因為古往今來的任何一場戰事,其目的都是為了雙方能夠坐下來和談;倘若和談不成,那便繼續再打,一直打到能夠和談為止。所以每一場戰事到了最後,終究還是人與人之間的對抗,需要的是像那個家夥一樣的無恥之徒,而絕非這些機關器械。”
謝貽香聽得無言以對,再想起墨寒山已經決定放棄這座墨塔,令整個山墨家退隱江湖,此間這些器械隻怕也要被盡數毀去,不禁有些惋惜。隨後三人一直沿走道行至盡頭,來到這處“外之”頂部的穀口,謝貽香這才發現穀口附近還有好幾張巨大的油布,想來是雨雪氣時拿來遮擋穀口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