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倒不是言思道用了什麼奇功妙法,在暗中悄然抹去了這個“冰”字左邊的兩點,而是他在寫這個字的時候用了些手段。當時言思道見瓷碗外壁依稀有水珠凝結,顯然是墨寒山在碗裏藏進了冰寒之物,再看墨寒山用手死死按住瓷碗底部,他便立刻識破墨寒山的伎倆,乃是要以冰水二物的相互轉化設局,從而令自己無法猜對。於是言思道便故意胡扯一番,再表明自己不願逞“口舌之利”,隨後他將食中二指伸進嘴裏,用中指飽蘸唾沫,食指卻隻是用舌尖輕輕舔了一舔。在他寫字的時候,他先以食指書寫“冰”字左邊的兩點,再用中指書寫右半邊的“水”字,如此待到片刻之後,這個“冰”字左邊的兩點本就沒多少唾沫,轉眼便從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右半個濕嗒嗒、黏糊糊的“水”字。而墨寒山當時親眼看見他書寫時的筆畫,分明正是一個“冰”字,驚喜之下,哪還有心思留意言思道在兩指間玩弄的花樣?
如此一來,這一局無疑是言思道勝出,依照“誰先射中三局的便判誰勝”的規矩,言思道既已率先射中三局,便已徹底勝出今日這場射覆。墨寒山想到這裏,連忙收回思緒,向眼前的謝貽香和得一子簡單明了言思道破題的方法,隨後他緩緩籲出一口長氣,失落地道:“要知道今日這場射覆本是由我提出,對我而言,可謂是占盡了時、地利、人和三者,豈料到頭來還是敗在那人手裏。經此一役,我墨寒山也算是心服口服、徹底認輸了,當然隻能任由他自行離去。”
聽到言思道破解墨寒山這一難題的方法,得一子整個人已是呆若木雞,虛弱的身子再也不堪重負,徑直坐倒在地,一時間竟是啞口無言。而謝貽香曾多次見識過言思道的手段,反倒並不如何驚訝,忍不住問道:“不過是贏了一場射覆,那個家夥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寒山掌門為何不用其它辦法將他留下?更何況似他這等奸惡之徒,何不……何不當場殺之,以絕後患?”
聽到這一問,墨寒山不禁微微苦笑,淡淡地道:“墨者一諾,千金不易。既已約定以射覆定輸贏,墨寒山身為山墨家的巨子,又豈能背信爽約、翻臉賴賬?何況那人今日敢孤身一人在這墨塔第十層‘兼愛’與我對戰,自然早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或許他在墨塔地底的暗道中埋藏了數千斤火藥,隨時準備引爆;或許他另外埋伏了前來接應的畏兀兒大軍,隨時準備圍攻墨塔;又或許他早已買通墨家弟子作為內應,隨時準備偷襲於我……無論是哪一種安排,都能確保他平安無事、全身而退。所以我若以武力強行將他留下,到頭來也會是自討沒趣,甚至是自取其辱、自尋死路。”
到這裏,墨寒山頓了一頓,又補充道:“當然,若是將那人當場殺之,或許的確能夠免去不少禍亂。隻可惜我山墨家乃是先秦墨家的分支,曆代弟子恪守的更是‘兼愛非攻’之宗旨,可不是蜀地淩雲山那些個‘殺生佛’。”
謝貽香隻得暗歎一聲,還沒來得及話,坐倒在地的得一子忽然猛捶石磚地麵,口中厲聲喝道:“那個家夥不過是仗著幾分聰明,這才能以詭計解開此題,什麼蘸著唾沫寫字,到底隻是市井鄉野裏的粗鄙騙術,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無論如何,眼下公孫莫鳴早已逃進南麵荒野,渾身穴道也已徹底解開,就算是將神火教的‘五行護法’集齊,也休想將他擒獲。所以今日這場賭局,分明是我勝了,是那個家夥敗在了我的手裏!”